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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鬼拍手”集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阴风卷着废纸和不明残渣在空荡荡的摊位间打转。三号垃圾转运站更是弥漫着难以形容的复合馊味,几个破损的傀儡残骸堆在角落,如同被遗弃的尸骨。

沈青梧穿着那件尸苔藓斗篷,脸上覆盖着幻形符,如同一个真正的底层游魂,悄无声息地潜行至此。规则视野全开,警惕地扫描着周围每一寸空间。

约定的时间刚到,一个佝偻着背、推着一辆堆满腐烂菜叶破车的老鬼,慢悠悠地晃到了转运站门口。他看似随意地将破车往墙角一靠,咳嗽着,从一堆烂叶子底下,摸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纹路和能量波动的金属盒子,迅速塞进了旁边一个半埋在地下的、锈蚀的管道口。

整个过程自然得如同日常丢弃垃圾。

老鬼推着车,咳嗽着走远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沈青梧等待了片刻,确认没有异常,才迅速靠近,从管道口中取出了那个盒子。盒子入手冰凉沉重,隔绝一切感知,果然如老疤所说,无法探知内部。她将其小心地放入背后外卖箱的特制隔层内,那里刻有加强隐匿的符文。

【货物已接收。配送目的地:孽镜台顶层,镜灵殿。时限:天亮前。】身份令牌上弹出简短的提示。

任务开始!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动身。孽镜台位于酆都核心区域,守卫森严,常规途径根本不可能上去,更别说顶层镜灵殿。老疤提供的秘密路线,是通过一条早已废弃的、连接着地下管网与孽镜台内部维护通道的古老路径。

她骑着骷髅战马,再次潜入酆都错综复杂的地下世界。这条秘密路线比之前走过的所有通道都要古老和危险,充满了不稳定的空间褶皱和年代久远的禁制残留。她不得不将规则视野催动到极致,如同在雷区跳舞般,小心翼翼地规避着一切可能引发警报或空间塌陷的点。

往生花在怀中安静地蛰伏着,但沈青梧能感觉到,越是靠近孽镜台,它传来的那种非刺痛非共鸣的、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就越强。仿佛那座映照众生罪孽的古镜,其本身的存在,就对往生花这种代表生机与净化的存在有着天然的排斥。

途中,她数次规则视野的边缘捕捉到了熟悉的、冰冷的扫描波动——是图书馆的肃正者!他们果然加强了对孽镜台周边的监控!还有一次,她甚至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仿佛能吞噬神识的虚无感一闪而过,让她头皮发麻——清洁工!

她如同在刀尖上行走,凭借对规则的敏锐感知和隐匿手段,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些致命的扫描。

终于,在穿越了一段充满扭曲光影、仿佛随时会迷失方向的古老传送阵残骸后,她抵达了路线的终点——一面看似普通的、布满灰尘的岩石墙壁。

按照老疤给的秘法,她将一丝蕴含着特定频率的灵力注入墙壁某处。

墙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上延伸的狭窄阶梯。阶梯上方,传来一种宏大、肃穆、仿佛能照彻灵魂本源的能量波动——他们已经身处孽镜台内部!

沈青梧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阶梯仿佛没有尽头,周围是光滑如镜、倒映着模糊扭曲身影的墙壁(并非真正的孽镜本体,只是建筑材质),越往上,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就越强。

她能感觉到,有数道强大的神识如同探照灯般,时不时地从阶梯上方扫过,那是镜灵殿守卫的例行巡查!每一次,她都提前感知到神识的轨迹,紧紧贴在墙壁阴影处,将存在感降至最低,堪堪躲过。

心跳如擂鼓,冷汗浸湿了内衫。这比在边界废墟和锈铁山脉正面战斗还要耗费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阶梯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由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侧门。门缝中透出更加浓郁的、带着审判与洞察意味的能量气息。

镜灵殿,到了!

她屏住呼吸,规则视野透过门缝向内望去。

门后并非想象中金碧辉煌的大殿,而是一个极其广阔、空旷、光线柔和的空间。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上缓缓旋转的、如同命运之轮般的复杂符文。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无比的、边框雕刻着无数哀嚎魂灵与威严神只的古镜虚影——那并非孽镜本体,而是其力量的投影!即便如此,那投影散发出的威压,也让沈青梧灵魂战栗,几乎要跪伏下去。

在古镜虚影下方,盘膝坐着一位身着素白宫装、长发如瀑、面容模糊不清的女子。她周身散发着纯净而冰冷的光芒,仿佛与整个镜灵殿融为一体。这就是镜灵?或者说,是镜灵的某个化身?

除了镜灵化身,殿内空无一人。

交接目标,就是她吗?

沈青梧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她轻轻推开侧门,如同一个微不足道的尘埃,滑入了这神圣而威严的殿堂。

几乎在她踏入殿内的瞬间,那镜灵化身便缓缓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没有任何瞳孔、只有纯粹白光的眼眸,目光落在沈青梧身上,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她灵魂最深处。

没有询问,没有警告。那目光中只有绝对的平静与洞察。

沈青梧强忍着灵魂被看透的不适感,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从外卖箱中取出那个漆黑的金属盒子,双手奉上。

镜灵化身的目光落在盒子上,那纯粹的白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她抬起一只素白的手,凌空一招。

盒子脱手飞出,缓缓落入她的掌心。

交接完成?如此简单?

就在沈青梧心中稍松一口气,准备按照流程默默退走时——

异变突生!

镜灵殿那扇巨大的正门,轰然洞开!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左侧,是那位脸上带着骨质面具、气息死寂的“清洁工”!他掌心的虚无波动已然凝聚,锁定了刚刚落入镜灵化身手中的那个盒子!

右侧,则是一位身着华丽阎罗殿服饰、面容阴鸷、手持判官笔的鬼吏!他眼神锐利,带着官方的威严,厉声喝道:

“奉阎罗殿与图书馆联合指令!此物涉及重大规则安全隐患,即刻封存检查!镜灵大人,请将此物交由下官处理!”

内外夹击!清洁工竟然和阎罗殿的鬼吏一同出现?!图书馆的手,竟然已经伸到了阎罗殿内部?!

镜灵化身那纯白的眼眸,平静地扫过门口的两人,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黑色盒子。

沈青梧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被堵在了镜灵殿内!前有深不可测的镜灵,后有虎视眈眈的强敌!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清洁工那冰冷的目光扫过沈青梧,似乎在确认她的身份,随即再次聚焦于盒子,显然他的第一目标是“货物”!

而那鬼吏,则死死盯着镜灵化身,或者说,盯着她手中的盒子,眼神中充满了志在必得!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沈青梧大脑疯狂运转。硬拼是死路一条!交出盒子?任务失败,功勋泡汤,还可能被灭口!利用镜灵?镜灵态度不明,而且似乎对盒子很感兴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一直被镜灵化身摩挲着的黑色盒子,突然“咔哒”一声,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银色纹路!

紧接着,盒子……自己打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宝光冲天,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规则异象。盒子内部,只有一团不断蠕动、变幻着形态的、散发着微弱星光的……混沌能量?

这团能量出现的瞬间,整个镜灵殿猛地一震!

那悬浮的孽镜虚影光华大放!

镜灵化身那纯白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门口的清洁工和鬼吏,眼神也瞬间变得无比炽热!

“果然是……‘源初规则碎片’!”鬼吏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贪婪!

清洁工虽然没有出声,但那凝聚的虚无之力又强大了几分!

源初规则碎片?!这就是盒子里装的东西?!传说中世界诞生之初最本源的规则凝聚物,蕴含着无限可能与力量,甚至能修补世界根基的至高宝物?!

难怪会引来图书馆、清洁工甚至阎罗殿的觊觎!

然而,没等任何人有所动作,那团“源初规则碎片”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般,猛地从盒中窜出,化作一道流光,并非飞向任何一方,而是……径直射向了站在一旁、几乎被遗忘的沈青梧!

准确地说,是射向了她识海中那沉寂的规则之书碎片!

“嗡——!”

规则之书碎片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起来,爆发出渴望与共鸣!那团源初规则碎片如同乳燕投林,瞬间没入了沈青梧的眉心,与她识海中的规则之书碎片融合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过匪夷所思,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镜灵化身纯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门口的清洁工和鬼吏更是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爆发出滔天的杀意与贪婪!

“夺走它!”鬼吏尖叫!

清洁工已然出手,虚无之力如同巨网,罩向沈青梧!

沈青梧只觉得识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太阳!磅礴浩瀚、却又混乱无序的原始规则信息疯狂涌入,规则之书碎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吸收、成长,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但与此同时,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危险的“饥饿感”和“失衡感”也从规则之书中传来!

【厄运补偿:68\/100】→【厄运补偿:75\/100】!

笔记本上的数字疯狂跳动!融合源初规则碎片,虽然补全了部分规则之书,却也瞬间打破了那危险的平衡,将厄运值推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高度!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肉体都快要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撑爆、撕裂!

“啊——!”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周身规则之力不受控制地暴走,眼中淡金色的符文疯狂流转,几乎要溢出眼眶!

“拦住她!她无法控制规则碎片!会引发规则风暴!”镜灵化身终于开口,声音空灵而急促,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清洁工的虚无巨网已然临头!

鬼吏的判官笔也划破空间,点向她的眉心!

前有狼,后有虎,体内还有即将爆炸的规则风暴!

沈青梧,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局!

就在这绝望之际,她脑海中猛地闪过织梦者关于“执笔”的教导,闪过那“规则为笔,存在为墨”的理念!

不能被动承受!必须主动掌控!

她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将全部意志集中,不再试图压制那暴走的规则之力,而是尝试去引导,去梳理!

以我之意志为笔!

以我之存在为墨!

书写——规则禁锢·于我之身!

她将自己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包括那暴走的规则之力、往生花的生机、静心琉璃的稳定,甚至那一丝微弱的星火之契,全部凝聚起来,化作一支无形的“规则之笔”,狠狠地点向自己的识海!

她不是要驱逐或释放力量,而是要将这暴走的力量,暂时禁锢、压缩在自己体内!

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冰块,剧烈的冲突在她体内爆发!

“噗!”她狂喷出一口鲜血,血液中竟然都带着丝丝缕缕的规则电弧!身体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瓷器龟裂般的纹路!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气息也变得极其微弱。

但!

那即将爆发的规则风暴,竟然真的被她这疯狂之举,强行压制了下去!虽然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再次爆发,但至少争取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而清洁工的虚无巨网和鬼吏的判官笔,也已然到了面前!

眼看就要被击中——

那端坐于古镜虚影下的镜灵化身,突然抬起了手。

她并未攻击清洁工或鬼吏,只是对着沈青梧,轻轻拂了拂衣袖。

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包裹住沈青梧,她周围的空间瞬间扭曲、折叠!

下一刻,在清洁工的虚无巨网和鬼吏的判官笔落下之前,沈青梧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彻底消失在了镜灵殿中!

只留下那暴怒的鬼吏、沉默却杀意更盛的清洁工,以及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的镜灵化身。

还有地上,那滩带着规则电弧的、触目惊心的鲜血。

镜灵殿内,重归死寂。

而沈青梧,在被传送走的最后一刻,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景象——镜灵化身那纯白的眼眸,似乎……对她眨了眨?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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