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壶在炉灶上发出尖锐的啸叫，像是给沈青梧这鸡飞狗跳的一夜拉上了终幕。她手忙脚乱地关掉火，看着那碗还没撕开包装的泡面，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
“泡面啊泡面，还是你最靠谱，不会坑我功勋…”她叹着气撕开调料包，滚烫的开水冲下去，廉价的香精味弥漫开来，反而让她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
她吸溜着面条，脑子里还在回放昨晚的“精彩集锦”——血池蝶泳、奈何桥搬砖、酒吧斗法…随便拎一段出来都够写本小说了。手腕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彼岸花环散发着微弱的凉意，提醒着她这一切并非幻觉。
吃到一半，手机又不甘寂寞地嗡嗡震动，屏幕顽强地亮起，碎纹都挡不住那地府App特有的、阴间滤镜般的幽光。
「地府之家·温馨提醒：亲爱的实习生沈青梧，您昨日‘欢愉陶罐’回收任务综合评价：b+。获得‘地府好市民’积分50点，可于积分商城兑换精美礼品（如：‘来世好运券’体验版、‘孟婆汤口味泡面’试吃装等）。」 「另：检测到您已初步领悟‘红尘炼心’真谛，特开启‘日常助鬼’模块。助鬼为乐，功勋多多哦～（注：本模块任务奖励较低，但胜在稳定且风险可控）」
沈青梧看着那“功勋多多”四个字，嘴角抽了抽。地府的“多多”和她理解的“多多”恐怕隔着一条忘川河。至于积分商城那些玩意儿…“来世好运券”还只是体验版？地府这消费降级比阳间还狠。
她顺手点开新出现的「日常助鬼」模块，界面做得跟外卖软件似的，罗列着各种“订单”：
「订单A：帮李大爷（游魂）找到他藏在灶台下的私房钱（已故老伴不让说）。奖励：0.5功勋。」 「订单b：劝解张阿姨（怨灵）别再半夜敲邻居门抱怨广场舞音乐太吵（无效可物理超度）。奖励：0.8功勋。」 「订单c：指导小学生鬼魂小明完成暑假作业（数学题）。奖励：1功勋。（备注：小明有点笨，可能需要耐心）」
沈青梧：“……”这都什么鸡毛蒜皮！1功勋还得辅导作业？！怪不得风险可控！
她无语地划拉着屏幕，忽然，一条置顶加粗的“紧急订单”跳了出来：
「紧急订单：拯救即将被超度的‘社畜鬼’老王！地点：鑫隆大厦17楼男厕所第三个隔间。奖励：5功勋！（附：老王承诺下辈子投胎当矿工还债）」
5功勋！还是紧急订单！
沈青梧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吐槽这订单的奇葩内容和老王的还债承诺了，立刻点击了“接单”！
碗里的泡面也顾不上吃了，她抓起手册和那串寒酸的铜钱就冲出门。手腕上的花环微微发凉，似乎让她奔跑的脚步都轻快了一丝。
早高峰的地铁人挤人，沈青梧开着阴冥瞳，能看到不少睡眼惺忪、阳气不足的上班族肩膀上，都趴着一两个吸食精气的懒散小精怪，甚至还有几个同样挤地铁、一脸生无可恋的透明游魂…
好家伙，这早高峰简直是阴阳两界通勤大会。
她好不容易挤到鑫隆大厦，一口气冲上17楼。男厕所门口放着“清洁中”的牌子，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和…某种法器的嗡鸣？
她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推开门！
只见第三个隔间门口，一个穿着道袍、拿着个山寨感十足的塑料“桃木剑”、戴着墨镜的大师，正对着隔间门比划，嘴里念念有词：“…尘归尘土归土！你这执迷不悟的社畜鬼！还不速速去你该去的地方！急急如律令！”
隔间里，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半透明的鬼魂正抱头痛哭：“我不走！我ppt还没做完！老板明天就要！我做不完他肯定要骂我！我死了都要挨骂啊呜呜呜…”
沈青梧一看这架势，差点笑出声。这大师身上的法力波动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纯靠道具唬人。而那个社畜鬼老王，怨念不深，就是执念太奇葩。
她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拍了拍大师的肩膀：“大师，辛苦您了，这儿交给我吧。”
大师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沈青梧，皱眉：“你谁啊？别打扰我做法事！”
沈青梧亮出手腕上的彼岸花环（虽然不知道有啥用，但看着挺唬人），又晃了晃手里的《地府公务员手册》（封面上那几个血字还是有点气势的），一本正经地说：“地府驻人间办事处，特殊事务处理科。编号7341。这个鬼魂的档案归我们管。”
大师被她这架势唬住了，尤其是那本手册散发出的淡淡阴气做不得假，他讪讪地收了“桃木剑”：“哦…地府的同志啊…那…那你们处理…我就先走了…”说完溜得比鬼还快。
沈青梧走到隔间门口，看着里面哭得稀里哗啦的老王：“老王是吧？别哭了，你老板也死了。”
老王猛地抬头，鼻涕泡都忘了擦：“啊？啥时候的事？”
“就上周，过度疲劳，猝死的。”沈青梧面不改色地瞎编，“所以他不会骂你了。你的ppt也不用做了。”
老王愣住了，表情从悲伤转为茫然，然后是巨大的失落：“…死了？…都不用做了？…那我…我留着这ppt还有什么意义…”他周身的执念开始松动，形体都变淡了一些。
沈青梧趁热打铁，拿出手机（屏幕碎得很有后现代艺术感），点开地府App，找到投胎排队系统（山寨版），煞有介事地展示给老王看：“你看，现在投胎名额紧俏，尤其是好人家。你赶紧去排队，说不定还能赶上个富二代名额。下辈子就不用做ppt了。”
老王看着那花里胡哨的界面（其实是App的广告推送），眼睛慢慢亮了：“富…富二代？真的吗？”
“地府官方认证，童叟无欺。”沈青梧一脸严肃，“再晚就只剩矿工名额了。”（想起了老王的承诺）
老王顿时不哭了，猛地站起来（穿过了隔间门）：“那我赶紧去排队！谢谢您啊同志！”说完，化作一道青烟，咻地一下钻进了沈青梧的手机里——大概是顺着App的链接去地府排队系统了？
【日常助鬼订单完成！奖励功勋+5！当前功勋：100.0013！】 【检测到实习生功勋首次突破100！解锁新称号：‘初出茅庐的阴阳摆渡人’！获得称号特效：微幅提升对低级鬼物的亲和力（可能被误认为同类）。】
100了！她终于有100功勋了！那个梦寐以求的“老祖体验卡”！
沈青梧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也顾不上那坑爹的称号特效了，立刻就要打开兑宝阁！
就在她手指快要触碰到屏幕的瞬间——
啪！
一整层楼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厕所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错愕的脸。
一股极其强烈、冰冷、带着无尽怨毒的阴风凭空刮起，吹得隔间门板哐哐作响！
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含着无数痛苦和诅咒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
“就是…你…打扰了…我的…沉睡…”
沈青梧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这气息！远比之前的怨灵、水鬼都要恐怖！甚至不输那个千年宫装怨魄！
手册疯狂震动报警：
「警告！检测到极高强度怨气反应！目标锁定：本栋大厦地缚灵（百年以上）！」 「危险等级：极高！建议立刻撤离！」 「备注：该灵体似乎被您的‘助鬼行为’意外激怒！」
沈青梧心里咯噔一下！完蛋！高兴太早了！送走个社畜鬼，惊醒了更狠的家伙！
她转身就想跑，却发现厕所门不知何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死了！
黑暗中，一个模糊的、由无数阴影和痛苦面孔凝聚而成的巨大鬼影，缓缓从地底升起，几乎塞满了整个厕所空间！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沈青梧！
“新鲜的…灵魂…留下来…陪我…”
鬼影伸出巨大的、由阴影构成的利爪，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抓向沈青梧！
速度太快！躲无可躲！
沈青梧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兑换！“老祖体验卡”！
她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和力气，疯狂点击兑宝阁里那个价值100功勋的选项！
「是否兑换‘幽冥老祖的注视（体验版）’？消耗功勋：100。」
是是是！！！
「兑换成功！功勋扣除：100。当前功勋：0.0013。」 「‘幽冥老祖的注视（体验版）’已激活！遭遇致命威胁，自动触发！」
一道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洪荒之前的、极致威严、极致冰冷、极致黑暗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降临于此！
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巨大的地缚灵鬼影发出的恐怖攻击瞬间凝固在半空，它猩红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恐惧！
整个空间被一种无法抗拒的至高法则力量彻底禁锢！
一个淡漠到极致、却蕴含着无上权威的声音，在沈青梧脑海和整个空间回荡：
「聒噪。」
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看到任何能量波动。
那强大无比的地缚灵，就像是被橡皮擦抹去的污迹，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庞大的身躯从边缘开始寸寸湮灭，化为最精纯的阴气粒子，然后被某种力量贪婪地吸收一空！
一秒？或许更短。
黑暗褪去，灯光重新亮起。
厕所里恢复了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冰冷和沈青梧那狂跳不止的心脏，证明着刚才的惊险。
手册提示姗姗来迟：
「威胁已清除。获得功勋：0（目标由师尊直接灭杀，无收益）。」 「‘幽冥老祖的注视（体验版）’使用完毕。」
沈青梧瘫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得…得救了…
但…100功勋！她攒了那么久的100功勋！就这么没了！一秒都没撑到！连个功勋渣都没赚回来！
这体验卡是秒男吗？！也太快了吧！
她看着那重新变回「0.0013」的功勋余额，欲哭无泪。
就在她肉疼得无以复加的时候，手机突然又震了一下。
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来自【幽冥老祖】。
消息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两个字：
「不错。」
后面跟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
沈青梧看着那个死亡微笑，又看看空空如也的功勋栏，心情复杂得像是一团乱麻。
这算是…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