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太子身上。梁仕初更是心头一紧,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皇帝微微颔首,示意他讲。
太子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梁仕初那张惊疑不定的脸上,缓缓说道:“昨日清理梁府混乱现场,安抚受惊宾客时,儿臣手下之人,偶然在梁府后院,发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密室。”
梁仕初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血色尽失,下意识地想要开口阻止,却被太子一个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太子继续说道:“密室之中,除了一些来历不明的金银和往来书信外,还抓获了一名行迹鬼祟的黑衣人,意图销毁什么证据。同时,在密室的暗格里,发现些可疑的东西”
他微微抬手,示意殿外的侍卫。
很快,两名侍卫小心翼翼地捧着两样物品走了进来。
一样是一个通体漆黑、罐口有着暗红色残留封印的陶罐,罐口有着暗红色的封印痕迹,与那夜梁仕初在暗室中打开的那个陶罐一般无二!
另一样,则是一只用白布覆盖、但形状明显是人的手掌的物件,只是那手掌齐腕而断,断面狰狞。
看到那个黑色陶罐,梁仕初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太子指着那陶罐道:“此物,经询问梁府几个核心下人暗中辨认,确认乃是已故的沈荆生前时常携带、甚为珍视之物,据说……内藏其豢养的某些‘秘宝’。”
他刻意加重了“秘宝”二字,其意不言自明。
接着,他示意侍卫揭开那只断手上的白布。一只略显干瘦肤色异样,食指与中指指尖带着些许不明暗红色污渍的右手暴露在众人面前。
“而这只断手,”太子声音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经太医署经验丰富的仵作查验,其骨骼特征、陈旧伤痕,尤其是虎口处一道特殊的旧疤,均与已故沈荆生前记录在册的身体特征完全吻合。经过初步查验,其骨骼特征与残留的衣物碎片判断,很可能……正是沈荆失踪的右手。”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沈父沈母更是骇然变色,虽然他们对沈荆并无好感,但听闻他死无全尸,还是感到一阵寒意。
梁仕初浑身冷汗涔涔,强自镇定道:“殿……殿下!这……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梁府怎会有此等污秽之物!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太子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凝重的力度,“在被抓获后,未经严刑,便趁守卫不备,咬舌自尽了。死无对证。”
太子看向皇帝,总结道:“父皇,此物此人出现在梁府密室,时间又恰在沈荆暴毙之后,其中关联,耐人寻味。儿臣本欲细查,奈何线索在此中断。”
这一番话,虽然没有直接指认梁仕初是杀害沈荆的凶手,但所有的证据链都隐隐指向了他!密室、沈荆的遗物、疑似沈荆的断手、行迹诡秘又自杀灭口的黑衣人……这一切,都发生在梁府!
梁仕初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瘫软在地。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那陶罐是自己找到的,那黑衣人是沈荆的同党……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无法解释这些东西明明已经被他销毁掉,为何还会出现在他梁府的密室里!更无法解释沈荆的断手!
梁仕初浑身发抖,急声辩驳:“陛下!太子殿下!这……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是那苗疆妖人!对!一定是他!是他杀了沈荆,又将这些东西放入我府中密室,意图嫁祸于我!”
他的辩解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沈知意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击碎最后一块浮冰的巨石:
“太子殿下明察。”她先是对太子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向皇帝,声音平稳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殿下所言,令臣女想起一事。”
沈知意微微蹙眉,似乎在回忆,“关于叔公沈荆之死,臣女也曾听闻,他临终前,似乎用什么液体,在桌面上留下了一个字迹。”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感受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包括梁仕初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视线。
“据说,那字迹潦草模糊,初看之下,像是一个‘沈’字。”
沈知意缓缓说道,看着梁仕初骤然放松了一瞬的神情,她话锋陡然一转,“然而,据当日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仆役私下回忆,那字迹笔画简单,似乎……更像是一个未写完的偏旁部首。”
她抬起头,目光澄澈地看向皇帝和太子:“据最初发现尸体的仆役描述,那桌上留下的,似乎是一个未写完的‘氵’字旁。可不知为何,后来口耳相传,竟渐渐变成了完整的‘沈’字。”
沈知意抬起手,纤细的食指在空中虚划,清晰地勾勒出那个笔画——
“氵”。
“是一个‘氵’旁。”沈知意一字一顿,声音清晰无比,“而非完整的‘沈’字。”
她目光如炬,直射向浑身僵硬的梁仕初,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如今想来,我叔公沈荆临死前,拼尽最后力气想写下的,或许并非我沈家的‘沈’……”
她微微扬起下巴,字字诛心:
“而是,你梁家的——‘梁’!”
“氵”为“梁”字左边部首!
沈荆想写的,是“梁”!他想指控的凶手,是梁家的人!
“轰——!”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氵”字旁,指向的竟是“梁”!
这个推断如同惊雷,再次劈中梁仕初!是啊,“沈”字是三点水加“冘”,而“梁”字,正是三点水加“刀”和“木”!沈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尽力气,或许只想写出凶手的姓氏偏旁,却因体力不支或被人干扰,只写下了那个至关重要的“氵”!
结合太子发现的密室、陶罐、断手,再结合沈荆临死前指向“梁”家的血字(虽未完成,但意图已明),所有的线索仿佛瞬间串联成一条清晰的链条,直指梁仕初!
“不……不是的!陛下!她在污蔑!她在混淆视听!”梁仕初彻底慌了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顾不得脖颈的伤口崩裂,鲜血染红衣襟,声嘶力竭地喊道:“是她!是沈知意和那妖人乌执合谋害死了沈荆!是他们栽赃于我!陛下明鉴啊!”
然而,此刻他的辩解,在层层叠叠的证据和沈知意那合乎逻辑的推断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皇帝靠在龙椅上,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睛里风暴凝聚。他看看跪地哭嚎的梁仕初,又看看镇定自若、言辞犀利的沈知意,再看看一旁肃立的太子和那些确凿的物证。
突然,他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龙椅扶手,剧烈的咳嗽再次爆发,但这一次,那咳嗽声中充满了被愚弄的震怒!
“梁……仕……初!”皇帝的声音嘶哑而充满杀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大殿之内,形势瞬间逆转!沈知意凭借冷静的头脑和精准的推理,联合太子抛出的证据,彻底将梁仕初钉死在了杀害沈荆、欺君罔上的罪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