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那盒精致的手工巧克力终于见了底，只余下空荡荡的礼盒，散发着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江阙的目光在空盒上停留了一瞬，才想起似乎有段日子没见到那个总是带着点小心思和鲜活气息的白芊芊了。
自上次直播中算出她“只有放下偶像剧男主的标准，方可遇见正缘”后，这姑娘便再未主动上门，连平日那些借着请教之名、行靠近之实的消息也断了。
这反常的安静，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想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的白家大小姐颇不相符。
心念微动，庞大无匹的神识便如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漫溢开去，轻而易举地锁定了白芊芊的气息。
下一瞬，城市中心一家格调高雅的米其林三星餐厅包厢内的景象，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识海之中。
白芊芊果然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定制小礼服，衬得肌肤胜雪，却并非她平日偏好的利落或俏皮风格，反而带着几分被精心雕琢后的拘谨。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是一位穿着昂贵西装，腕表璀璨，面容算得上英俊，但眉宇间带着一丝被宠溺惯了的骄纵与隐约戾气的年轻男子。
白芊芊的父母也在座，正满脸堆笑地与那年轻男子及他身旁一对气质雍容的中年夫妇寒暄，态度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
“……吴公子年轻有为，芊芊这孩子就是被我们宠坏了，性子单纯，以后还要请你多担待。”白母笑着，话语里的意味不言自明。
那被称为吴公子的年轻人，目光毫不掩饰地在白芊芊姣好的面容和身段上流转，带着一种评估货物般的满意，嘴角勾起一抹自以为迷人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底下，似乎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与玩味：“白叔叔，阿姨客气了。芊芊小姐秀外慧中，能认识她是我的荣幸。”他的声音温和，但江阙的神识却敏锐地捕捉到其精神波动中透出的虚伪与轻蔑。
白芊芊微微垂着眼睫，手里无意识地搅动着杯中的吸管，脸上努力维持着礼貌的浅笑，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细看之下，能发现她唇角紧绷，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和抗拒。
这显然是一场带着明确联姻目的的相亲，而主角，正是被家族推出来的她。
江阙对这类凡俗家族的联姻戏码并无兴趣，神识正要收回，却在掠过那位吴家小公子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吴家，是本地乃至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富贾之家，产业遍布地产、金融、科技多个领域，堪称巨富。
这吴公子作为吴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子，是名副其实的顶级富二代。
然而，就在江阙神识扫过吴公子的瞬间，一幕幕属于这位富家公子的“真实”画面，如同不受控制的潮水般涌入他的感知：
深夜街头，他将流浪猫狗诱至角落，用特制的器具缓慢折磨，听着凄厉的哀嚎，脸上露出愉悦而扭曲的笑容。
私人会所内，他与人赌斗，输者需生生饮下滚烫的茶水，他看着对方痛苦蜷缩，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利用家族权势，他轻易碾碎那些不肯屈从于他意志的小公司，逼得人家破人亡，却只当是一场无聊消遣。
对身边的女伴，他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稍有不如意便极尽精神侮辱与冷暴力，将他人的尊严踩在脚下。
种种行径，阴狠、暴戾、视他人痛苦为乐趣，其内心的黑暗与扭曲，与他光鲜亮丽的外表格格不入，已然超出了寻常纨绔子弟的范畴，更近乎一种天生的恶质。
江阙淡漠的眼中未见波澜，世间恶徒何其多，此子虽劣，却也未必能让他侧目。
真正让他心神微动，甚至罕有地升起一丝惊讶的，是在那层层污浊的恶念与罪业包裹之下，他竟感应到了一缕……极其熟悉，却又似乎被严重污染、扭曲了的同源气息！
那气息微弱而混乱，深藏于吴小公子的灵魂最深处，被其本身的恶念与后天沾染的污秽层层覆盖、侵蚀，几乎难以辨认。
但它本质的那一点核心灵光，那混沌无序、仿佛能包容万物又能湮灭万物的特质，却与江阙自身九窍灵识之一的——混沌之灵，同出一源！
只是，他感应到的这一缕，不再是纯净的、代表着天地未开、万法归元之前那种原初的混沌之力，而是充满了暴虐、混乱、毁灭与极致负面情绪的……恶之混沌。
它仿佛与这吴小公子天生的恶质相辅相成，彼此滋养，使得这吴小公子在行恶之时，冥冥中能引动一丝微弱的混沌之力，放大其恶念，扭曲周遭事物的正常轨迹，甚至能让他一定程度上规避寻常的因果反噬。
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作恶多端，却至今未曾遭到明显的报应，反而吴家事业在他出生后愈发顺遂，其中恐怕不乏这被扭曲的混沌之灵在暗中搅动气运，混淆天机。
一个传承久远的巨富之家，最受宠的继承人身上，竟潜藏着他散落的九窍灵识之一，而且还是已然被污染、堕落的混沌之灵？
江阙淡漠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这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白芊芊这丫头，相个亲竟然阴差阳错地，撞到了他正在寻觅的灵识宿主身上，只是这宿主的状态和灵识的状况，都颇为棘手。
他收回神识，并未立刻做什么，只是指尖在空了的巧克力盒子上轻轻一点，眸色深不见底。
混沌之灵，竟堕落至此……
看来，要想收回这道灵识，恐怕不仅仅是“取回”那么简单了。
需要先“净化”，还是……连同这污秽的载体，一并“归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