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顾长风就推着自行车站在许诺家院门口。车把上挂着个布包,里面装着两人的户口本、介绍信,还有件叠得整齐的蓝布衫——是特意给许诺带的,怕她早上凉。
门“吱呀”一声开了,许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衫,扎着低马尾,手里攥着个小布包,里面是之前拍的一寸照片。见顾长风站在雾里,她赶紧跑过去:“怎么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得等会儿呢。”
“怕去晚了排队。”顾长风帮她把布包挂在车把上,又把蓝布衫递过去,“早上雾大,穿上,别冻着。”
许诺接过布衫套在身上,大小刚好,是上次赵兰英给她改的。她跨坐在自行车后座,双手轻轻环住顾长风的腰:“走吧,别让爸妈等急了——对了,咱没跟家里说今天领证吧?”
“没说,等领完回去给他们个惊喜。”顾长风蹬起自行车,车轮碾过带露的土路,“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得让我带糖去民政局,说要给工作人员分,太折腾。”
许诺靠在他背上,忍不住笑:“阿姨就是热心,等回去我跟她解释,咱领完证再买糖也不迟。”
自行车穿过晨雾,路边的麦田泛着青,露珠沾在裤脚,凉丝丝的。顾长风骑得稳,偶尔会放慢速度,问她:“累不累?要不要下来走会儿?”
“不累,你骑吧。”许诺摇摇头,手指轻轻蹭过他腰间的布带——那是赵兰英给他缝的,怕裤子松了。她想起第一次跟顾长风去公社,也是坐他的自行车,那时候还紧张得不敢扶他的腰,现在却觉得格外踏实。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到了县城的民政局。是栋砖瓦房,墙上刷着“婚姻自由,幸福美满”的红漆标语,门口摆着两张木凳,没什么人。顾长风把自行车停好,拉着许诺的手往里走,手心有点出汗。
“别紧张,就是填个表。”许诺感觉到他的手在抖,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
“我没紧张。”顾长风嘴硬,却还是深吸了口气。他第一次拿枪的时候都没这么慌,现在手心的汗却把许诺的手都沾湿了。
屋里只有一个中年大姐,戴着副黑框眼镜,正趴在桌上写东西。见他们进来,抬起头笑了笑:“来领证的吧?户口本、介绍信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顾长风赶紧把布包里的东西递过去,声音比平时高了点。
大姐接过东西,翻了翻户口本,又看了看两人的照片,笑着说:“小伙子长得精神,姑娘也秀气,挺般配。你们俩多大了?”
“我二十五,她二十三。”顾长风抢着回答,手指还在不自觉地攥着衣角。
“够岁数了。”大姐拿出两张表格,递过一支钢笔,“把表填了,姓名、年龄、单位都写清楚,别写错字。”
顾长风接过表格和钢笔,刚要写,手却抖了一下,钢笔在纸上划了道黑印。他脸一下子红了,赶紧用橡皮擦,却越擦越乱。
“我帮你扶着。”许诺凑过去,一只手轻轻按着表格,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别慌,慢慢写。”
大姐看着他俩,忍不住笑:“小伙子,第一次来领证吧?比我家那口子当年还紧张——他当年填表格,把自己的名字都写错了。”
顾长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大姐,我平时不这样,今天……有点激动。”
“激动正常,一辈子就领一次证,能不激动吗?”大姐递过一杯热水,“喝点水,缓缓。”
顾长风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手果然不抖了。在许诺的帮忙下,两人很快填完了表格。大姐拿着表格看了看,又核对了介绍信,然后拿出两个红本本——封面是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边角有点磨,看得出来用了不少次。
她拿起印章,在红本本上“啪”地盖了个章,然后把本子递给两人:“好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合法夫妻了。好好过日子,互相体谅,别总吵架。”
顾长风伸手去接红本本,手指刚碰到封面,就忍不住抖了起来。他把红本本捧在手里,像捧着个稀世珍宝,翻来覆去地看,连呼吸都放轻了:“这……这就领证了?”
“不然呢?还得给你办个仪式啊?”大姐笑着打趣,“你这手抖的,比我家小子第一次学骑车还厉害。”
许诺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不是说不紧张吗?怎么拿个证比拿枪还慌?”
“拿枪是任务,领证是……是一辈子的事。”顾长风把其中一个红本本递给她,声音有点哑,“以后你就是我媳妇了。”
“嗯,你也是我丈夫了。”许诺接过红本本,指尖蹭过烫金的字,心里暖融融的。她把红本本放进布包,拉着顾长风的手:“咱回去吧,爸妈该等急了。”
“哎,好!”顾长风点点头,却没立刻走,反而对着大姐鞠了一躬,“谢谢大姐,麻烦您了。”
“不用谢,我就是做本职工作。”大姐摆摆手,“快回去吧,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两人走出民政局,晨雾已经散了,太阳升得老高,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顾长风推着自行车,不让许诺坐,非要牵着她的手走:“咱慢慢走,多聊会儿。”
“好啊。”许诺任由他牵着,两人沿着路边的麦田走,影子被太阳拉得老长。
“以后我工资都交给你管。”顾长风突然说,“铺子要是忙,我下班就去帮你,搬东西、看店都行,你不用自己扛。”
“我知道。”许诺点点头,“我也会把铺子做好,等赚了钱,咱给家里换个新桌子,再给爷爷买个新的烟杆。”
“还要给你买新布做衣裳,你那件碎花布衫都洗得发白了。”顾长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之前你不要彩礼,可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我没受委屈啊。”许诺笑着说,“有你,有红本本,还有家里人支持,我觉得特别幸福。”
两人慢慢走到自行车旁,顾长风才让许诺坐上后座。他蹬起车,比来时更稳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是之前在部队学的军歌,跑了调,却格外好听。
快到村口时,就看见赵兰英站在老槐树下,踮着脚往路上望。见他们回来,赶紧跑过来:“咋去了这么久?领到证没?”
顾长风从布包里拿出红本本,举在手里:“妈,领到了!您看,我跟小诺领证了!”
赵兰英接过红本本,翻来覆去地看,眼眶一下子红了:“好,好!这下我放心了。快回家,我给你们煮了鸡蛋,吃了补补。”
顾老爷子也从院里走出来,接过红本本看了看,嘴角露出笑:“好小子,总算把证领了。以后好好对小诺,别让她受气。”
“爸,您放心,我肯定对小诺好!”顾长风赶紧说。
顾晓雅从屋里跑出来,抢着要看红本本:“表哥,嫂子,让我看看!这就是结婚证吗?上面的字是烫金的,真好看!”
“小心点,别弄坏了。”许诺笑着把红本本递给她,“以后你长大了,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结婚证。”
“我以后也要找个像表哥这样的,对我好的!”顾晓雅抱着红本本,笑得眉眼弯弯。
一家人围着红本本,说说笑笑地进了院。赵兰英去厨房端鸡蛋,顾老爷子坐在院里的竹椅上,拿着红本本看了又看,顾建兰和刘梅也闻讯赶来,抢着看证,嘴里说着“恭喜”。
许诺靠在顾长风身边,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又摸了摸布包里的红本本,心里踏实极了。没有繁琐的仪式,没有华丽的排场,只有一个红本本,两颗紧紧依靠的心,还有一家人的祝福——这就是她想要的婚姻,简单、真诚,却满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