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校尉们捧着一个油纸包裹的账本,快步返回诏狱。
油纸被鲜血和泥土浸染,打开的瞬间,一股霉味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贾珩伸手接过,随意翻开一页。
上面用墨笔密密麻麻记录着日期、姓名、官职,以及对应的 “供奉” 银两和 “所求” 之事。
“吏部郎中张承业,携幼子一名,供奉五千两,留宿三日……”
“礼部主事李默,选女童二人,供奉三千两,次日离去……”
“定国公府世子徐昭,点名要十二岁男童,供奉万两,留五日……”
一页页看下去,上面的名字无一不是神京城中的勋贵官员、世家子弟,甚至还有几位宗室旁支。
这些人平日里在朝堂上、市井中,个个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
背地里却干着如此畜生不如的勾当,用孩童的血泪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
贾珩的指尖微微用力,账本的纸页被捏得发皱,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将账本递给身旁的陈庆,声音低沉:“你自己看吧。”
陈庆接过账本,一页页仔细翻看,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在锦衣卫任职十几年,见过无数黑暗与罪恶,可如此大规模、如此残忍的勾当,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些看似平常的记录,背后却是一个个无辜孩童的血泪与死亡,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紧接着便是难以遏制的愤怒,双手死死攥着账本,指节泛白。
“这群畜生!”
陈庆咬牙切齿地骂道,声音带着压抑的怒吼。
贾珩抬眼看向刑架上的园觉和静虚,对着封理冷冷吩咐:“不要让他们死了。这么轻易地死去,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日日承受这凌迟之痛,直到咽气的那一刻。”
封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转头看向陈庆。
陈庆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这样的败类,确实不配痛快死去。
封理手中的尖刀再次举起。
这一次,刀刃划破的是园觉的指尖,剧痛让本已濒临昏迷的园觉再次清醒,发出凄厉的惨叫。
静虚见状,直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处理完诏狱的事宜,贾珩和陈庆带着账本,连夜赶往皇宫御书房。
此时已是深夜,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景明帝还在等候消息。
“陛下,账本找到了。”
贾珩躬身行礼,将账本递了上去。
景明帝接过账本,借着烛火的光芒,一页页仔细翻看。
起初他还能保持镇定,可越看,脸色越是阴沉,眼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当看到 “鸿胪寺卿甄光” 的名字反复出现,且每次 “供奉” 都高达数万两,甚至直接负责调配孩童时,景明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声道:“大胆甄光!竟敢如此无法无天!”
贾珩站在一旁,轻声道:“陛下,这个甄光,恐怕只是个替死鬼。”
景明帝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奈与凝重。
他放下账本,揉了揉眉心:“朕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江南甄家。”
陈庆心中一惊,江南甄家的名头,他自然听过。
只是没想到,如此龌龊的勾当,竟然是这个顶级世家在背后操控。
贾珩点了点头,景明帝既然开口,便意味着他早已清楚甄家的底细。
他补充道:“江南甄家,金陵省体仁院总裁,与贾家乃是世交老亲,甚至可能是同宗分支。”
“其家族富可敌国,曾四次接驾南巡,耗费巨资修建行宫,深得太上皇信任,是内务府的近臣。”
“宫中还有甄老太妃坐镇,乃是太上皇的庶母,根基深厚。”
“更重要的是,”
景明帝接过话头,语气沉重,“甄家盘踞江南百年,势力盘根错节,与江南的官员、世家、盐商、漕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不仅掌控着江南的经济命脉,还暗中培养私兵,豢养死士。”
“若是此时动甄家,必然会引发江南动荡,甚至可能牵动太上皇一脉的势力,导致朝堂分裂,整个大乾都将陷入危机。”
贾珩心中清楚,景明帝的考量是正确的。
如今朝堂之上,太上皇的势力依旧庞大,甄家作为太上皇的亲信,一旦动了,太上皇必然会借机发难。
而江南乃是大乾的粮仓和钱袋子,甄家若是狗急跳墙,截断漕运、囤积粮食,后果不堪设想。
可即便明白这些,贾珩心中的怒火依旧难以平息。
枯井中那些孩童的尸体,他们扭曲的面容、残缺的肢体,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无法释怀。
“陛下,难道就这么放过甄家?”
贾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
景明帝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放过?自然不能。但此事需从长计议。先捉拿甄光及账本上记录的主要元凶,从严处置,震慑朝野。”
“至于那些只是偶尔参与、并未直接作恶的勋贵,罚俸一年、降职一阶,小惩大诫,避免牵连过广引发动荡。”
“甄家那边,朕会让人暗中布局,收集他们的罪证,等到时机成熟,再一举将其连根拔起!”
贾珩心中虽有不甘,但也明白这是当前最优的选择。
他躬身道:“臣遵旨。”
陈庆也跟着躬身:“臣遵旨,这就带人捉拿元凶!”
景明帝点了点头:“去吧,务必小心行事,不可走漏风声,更不能让任何人逃脱!”
“是!” 两人齐声应道,转身退出御书房,朝着锦衣卫衙门而去。
夜色如墨,神京城内一片寂静,唯有巡夜的打更声在街巷中回荡。
可在这片寂静之下,一场雷霆行动正在悄然展开。
陈庆集结了锦衣卫精锐,分成数十队,按照账本上记录的主要元凶名单,挨家挨户进行抓捕。
这些元凶大多是朝中中低级官员、世家子弟,以及一些富甲一方的商人。
他们平日里作威作福,从未想过自己的龌龊勾当会被揭发。
第一队锦衣卫直奔鸿胪寺卿甄光的府邸。
甄光乃是此次事件的直接执行者,仗着背后有江南甄家撑腰,在朝中一向嚣张跋扈。
听到敲门声,甄光穿着华贵的睡袍,带着几分不耐打开大门。
见到门口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不仅没有丝毫畏惧。
反而怒斥道:“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敢深夜闯入朝廷命官府邸!我乃鸿胪寺卿甄光,背后是江南甄家,你们若是识相,立刻滚蛋,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带队的校尉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手中拿着账本副本,沉声道:“甄大人,何必动怒?我们奉旨捉拿你,有账本为证 —— 你利用职务之便,为铁槛寺拐卖孩童牵线搭桥,收取巨额贿赂,甚至亲自挑选孩童供权贵玩乐,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你…… 你胡说!”
甄光脸上的嚣张瞬间僵住,瞳孔骤缩,声音有些发颤,“什么铁槛寺?什么账本?我根本不知道!你们是污蔑!是陷害!”
“是不是污蔑,到了诏狱自然知晓。”
校尉不再废话,挥手道,“拿下!”
锦衣卫一拥而上,不等甄光反抗,便将他死死按住,戴上手铐脚镣。
甄光此刻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脸色惨白如纸,挣扎着哭喊:“放开我!我是甄家的人!你们不能抓我!我要见太上皇!我要见甄老太妃!”
可锦衣卫根本不理会他的哭喊,将他拖拽着塞进囚车,扬长而去。
甄府的下人吓得瑟瑟发抖,无人敢上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