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言带来的关于“空间涟漪”和“诡异歌声”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反贪局（现项目指挥部）内部激起了层层波澜。
“歌声？未知星域？”公输般摸着下巴，“该不会是什么星空巨兽在打呼噜吧？或者是某种自然形成的空间回响？”
程曦调出星图，标注出木言描述的大致方向，那里确实是一片未被详细测绘的模糊区域，被标注为“归墟边缘扰动区”。“信息不足，无法判断。但‘歌声’带有情感色彩，不符合自然现象特征。建议列为探索首要调查目标。”
金算盘则更关心实际：“不管是什么，我们的‘廉洁号’必须尽快到位！早点出发，早点调查，早点……说不定能找到值钱东西抵债！”他现在看什么都像潜在资源。
我点点头，压力与好奇并存。这债务和任务，果然不简单。“督促工部，加快星舰建造！另外，对我们这些新船员展开紧急培训，至少让他们知道上了船该干嘛，别到时候帝江把船‘感觉’进黑洞，或者诸犍一嗓子把船舱吼漏了！”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项目组像上了发条一样高速运转。
我、程曦、金算盘几乎长在了工部的船坞。雍和则成了最“敬业”的监工，他不需要说话，只需要在那里一站，工部的仙匠们就会自动将工作效率提升到极限，并且对任何可能的“偷工减料”或“华而不实”的设计修改保持高度警惕——毕竟，谁也不想在组装关键法阵时，手里的刻刀突然崩断，或者画好的阵纹莫名其妙糊掉。
在“灾厄光环”和“预算紧箍咒”的双重压力下，“廉洁号”星舰以惊人的速度从图纸变为现实。
当它最终完工，静静停泊在专属船坞时，所有第一次看到它的人，表情都很……精彩。
它真的就像一块巨大的、长方体的、表面粗糙的青灰色砖头！长度约百丈，宽度和高度约三十丈，边角倒是做了钝化处理，但整体线条硬朗得毫无美感可言。舰体表面是哑光的“云水青”色，混合着“青罡岩”的颗粒感和“星尘铁”的金属冷光，唯一的装饰是舰首下方用最普通的白色颜料刷上去的两个规整大字——“廉洁”。
没有流线型的优雅，没有能量屏障的流光溢彩，没有威武的炮台（公输般坚持要装的两门基础灵力炮被金算盘以“不符合廉洁形象且浪费能源”为由，改成了可隐藏式，非紧急不得使用），甚至连个像样的舷窗都没有，只有一些分布均匀的、用于观测和采集样本的小型水晶透镜窗口，嵌在厚重的装甲里，像砖头上的气孔。
“这……这也太……”云璃张着小嘴，半天找不出形容词。
“朴实无华。”程曦给出了一个相对中性的评价。
“跟个会飞的棺材板似的。”公输般嘟囔着，心疼那些被砍掉的炫酷设计。
“成本控制完美！防御力经测算达到标准！内部空间利用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金算盘则抱着他的算盘，眼中闪烁着守财奴般的满足光芒，“好船！真是勤俭持家的好船！”
雍和飘在船体旁边，空洞的金眸扫过这艘“青砖号”，没有任何评价，但似乎……对它那坚固、抗造（可能也抗厄）的外形还算满意？
我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冰冷的舰体。不管它长得多么抱歉，这都是我们将要驰骋星海的家和办公室了。“登舰！熟悉环境，检查系统，准备起航！”
“廉洁号”的内部，果然如设计般“实用”。通道狭窄但笔直，舱室规整但低矮，所有设备都裸露着金属和符文的本质，没有多余的装饰。照明用的是最基础的“荧光石”，散发着稳定但不算明亮的光。生活舱果然是按天兵营房标准，甚至更挤一点，用的是硬板仙玉床。
但不得不说，功能分区很清晰。巨大的探测阵列核心占据了舰体中部，数据分析中心位于舰桥后方，生态循环舱（木言的地盘）靠近动力舱以便获取能源，仓库区则塞得满满当当——大部分是金算盘精打细算囤积的基础物资、备用零件，以及少量用于应对极端情况的应急资源。
新船员们登舰后，反应各异。
狸力后裔“阿土”（我们给起的昵称）一进来就兴奋地到处嗅，然后选中了仓库区一个角落，开始无意识地用爪子刨地，被金算盘严厉制止。
帝江后裔“混沌”（因为它没五官，我们就叫它这个代号）安静地飘进了导航室，它那圆滚滚的身体贴合在特制的感知座椅上，发出轻微的、有韵律的嗡嗡声，似乎在熟悉星舰的“脉搏”。
诸犍后裔“大嗓”则直接走进分配给它的那个加固过的“力士舱”，倒头就睡，鼾声立刻透过隔音不算完美的舱壁传了出来。
若木精木言小心翼翼地走进生态舱，当他将手按在特制的灵土上时，整个舱室仿佛瞬间活了过来，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弥漫开，让人精神一振。
哑仙（道号“静言”）默默地开始在各处舱室张贴他特制的、图文并茂的指示符箓，从“节约用水”到“设备操作简易流程”，一应俱全。
那位“奇巧司”的末流仙工，自称“巧手张”，则两眼放光地看着星舰内部那些简洁（甚至简陋）的结构和法阵，嘴里嘀咕着“这里可以加个自动清洁符文”、“那里可以弄个折叠式工作台”，已经开始琢磨如何在不超预算的前提下进行“优化”了。
前巡天司斥候，名叫“顺风”（和千里眼顺风耳兄弟没关系，纯粹是名字），则带着他那个异常灵敏的鼻子，开始系统地检查每一个角落，记录下各种细微的气味信息，建立星舰的“气味基准档案”，据说这对未来探测未知环境有辅助作用。
看着这群奇葩但逐渐开始各司其职的船员，我心中稍安。至少，大家初步安顿下来了。
接下来是紧张的协同训练和系统测试。在程曦的统筹和雍和无声的“鞭策”下，训练效率极高，虽然过程中状况百出：
· 混沌试图用空间感知直接“驾驶”星舰模拟器，结果因为不熟悉操作界面，把模拟航线开成了一个三维麻花，差点让在模拟器里的其他人吐出来。
· 大嗓在一次模拟“遭遇陨石雨紧急规避”的演练中，被警报声吵醒，烦躁地吼了一嗓子，结果模拟器音效系统过载，发出了可怕的爆鸣，把正在喝水的阿土吓得把水壶扔了出去，砸坏了模拟器的一个操纵杆。
· 巧手张试图给静言的指示符箓增加“动态闪烁提醒”功能，结果符箓失控，在舰桥疯狂闪烁跳跃，像进了迪厅，干扰了正常训练。
· 顺风的鼻子在测试生命维持系统时，敏锐地发现某处管道有极其微弱的、不属于星舰本身的“陈旧香料”气味，追查下去，竟然在管道夹层里发现了一小撮不知哪个工部仙匠偷偷藏进去的、用于提神的“醒神檀香末”。金算盘如获至宝，立刻以“私带违禁品、增加火灾隐患”为由，扣了工部一笔尾款。
就在这种鸡飞狗跳又高效推进的氛围中，“廉洁号”的各项测试终于基本达标。起航的日期，定在了三天后。
出发前夜，我站在空旷的舰桥上，透过那小小的观测窗，看着外面船坞繁忙的景象和远处无尽的星空。心中既有对未知的忐忑，也有终于要迈出这一步的激动。
雍和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我身侧。
“债务人李小白，”他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明日启程，目标星域。债务清偿关键阶段，正式开始。”
“我知道。”我点点头，没有回头，“雍和前辈，这一路上，还要多仰仗您的‘督促’了。”
“吾之存在，即为督促。”雍和平板地回答，“星海莫测，危机暗藏。汝等之效率，关乎债务，亦关乎存亡。”
他难得说了句听起来像提醒（或者说警告）的话。
我转过身，看着他那双空洞的金眸，认真道：“我们会尽力的。为了还债，也为了……不辜负这次机会。”
雍和没有回应，身影缓缓淡去。
第二天，天庭“天港”码头。
没有盛大的欢送仪式，只有项目相关的部分仙官和反贪局留守人员前来送行。文曲星君派了个墨韵童子送来一卷他亲笔题写的《星海廉洁箴言》；鲁班仙师托人捎来一个工具箱，里面是一些通用的维修符箓和材料（可能是看在雍和面子上，怕我们坏在半路）；钱通神没露面，但让度支司拨付了最后一笔航行启动资源，附言：“省着点花！”
太白金星倒是亲自来了，笑眯眯地递给我一个锦囊：“李总执掌，此去路远，若有疑难不决时，或可打开一看，或有小助。当然，能不用最好。” 我道谢收下，心里嘀咕这老神仙总爱卖关子。
“所有系统最后检查！”我在舰桥下达命令。
“动力阵列正常！”
“导航系统校准完毕！混沌已就位！”
“探测阵列预热中！”
“生态循环舱运转良好！”
“仓库锁闭！阿土确认没有偷偷埋东西！”
“全舰气密检查完成！顺风确认无异常气味泄漏！”
“各部门人员已就位！静言的符箓已更新至‘起航状态’！”
“大嗓……大嗓已叫醒，确认在指定加固座位并戴好隔音项圈！”
听着各部门（包括非人部门）传来的汇报，我深吸一口气，坐进总执掌座椅。程曦坐在我旁边副指挥位，金算盘在资源监控位，公输般在技术支援位，云璃在通讯与内部协调位。
“连接天庭导航总枢，申请离港航道。”
“航道已确认。‘廉洁号’，准予离港。祝你们……一切顺利。” 导航总枢仙官的声音透过通讯符阵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启动主引擎！五行轮转，动力全开！”
“引擎启动！嗡——”
低沉的轰鸣声从舰体深处传来，巨大的“青砖”缓缓脱离泊位，调整方向，向着天港外那星光点点的深邃虚空驶去。
速度逐渐提升，穿过天庭外围的防御屏障，熟悉的三十三天景象在后方越来越小，最终化为一片朦胧的光晕。
前方，是无垠的黑暗，点缀着冰冷的星辰，以及那条被标注出来的、通往“归墟边缘扰动区”的预设航线。
“航线锁定。预计首次跃迁准备时间，三个时辰。”混沌那独特的、带着回音的嗡鸣声从导航位传来。
“廉洁号，正式起航！”我对着通讯符阵宣布，声音在安静的舰桥回荡。
没有欢呼，只有各岗位确认的指示灯有规律地闪烁。所有人都知道，这趟旅程，绝非坦途。
航行的最初几天，相对平稳。除了混沌的导航偶尔会有些微的、艺术性的偏差（被程曦及时纠正），大嗓的鼾声偶尔会穿透隔音项圈引来投诉，以及阿土总想往生态舱的土里埋它的“收藏品”（被木言温和而坚定地阻止）之外，没出什么大乱子。
大家逐渐适应了星舰生活。程曦和金算盘忙着分析沿途收集到的空间数据，试图捕捉木言提到的“歌声”信号。公输般和巧手张则带着几个机关傀儡，不断检查和优化星舰上的各个系统，把“廉洁号”内部搞得叮叮当当。云璃负责协调日常，处理船员之间的小摩擦（主要是大嗓和其他人关于噪音的永恒矛盾）。静言的符箓遍布全舰，成了最直观的操作指南。顺风则建立了一套复杂的“星舰气味变化日志”，据说连谁偷偷吃了零食都能闻出来。
雍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他那个特制的、位于舰体最深处、据说能最大限度隔绝他灾厄影响的“监督舱”内，但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舰桥或某个关键工作区，用他那空洞的目光扫视一圈，然后又无声离开。每次他出现，大家的工作效率都会短暂飙升，连大嗓的鼾声都会小一点。
就在我们即将进行第一次中距离空间跃迁，以更快接近目标区域时，一直负责监测探测阵列的程曦，突然抬起了头，眼镜片上反射出急促的数据流。
“局长，有发现。”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波动，“在跃迁目标点附近，捕捉到异常空间波动残留痕迹，频率……与木言描述的‘歌声’能量特征，有百分之三十七的吻合度。而且……”
她将一段处理后的音频播放出来。
寂静的舰桥里，响起了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断断续续的旋律。那音色空灵缥缈，非丝非竹，确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以及……一丝隐隐的，仿佛在召唤什么的急切感。
歌声！
真的存在！
所有船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侧耳倾听。连混沌都发出了表示“专注”的更高频率嗡鸣。
然而，没等我们仔细分析这歌声的含义，星舰的警报系统突然尖锐地鸣响起来！
“警告！侦测到前方跃迁通道入口出现高强度空间乱流！稳定性急剧下降！”
“警告！未知引力源干扰！航线被迫修正！”
“警告！探测到高能反应靠近！速度极快！识别……失败！”
一连串的警报，瞬间将我们从对歌声的好奇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舷窗外的星空景象开始剧烈扭曲，原本稳定的预设跃迁通道入口，此刻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揉捏的橡皮泥，闪烁着危险的不稳定光芒。更远处，几点幽蓝色的、不反射任何星光的影子，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廉洁号”疾驰而来！
“混沌！重新计算安全航线！避开乱流核心！”
“公输前辈！巧手张！加固舰体结构！准备承受冲击！”
“金算盘！启动应急能源分配！”
“云璃！通知全员进入紧急状态！非战斗人员进入加固舱！”
“程曦！分析那些高速接近的目标！是什么东西？！”
我快速下达指令，心脏砰砰直跳。这才刚离开天庭没多久，就遇到这么大阵仗？是巧合，还是……那歌声引来的？
雍和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舰桥入口，那双空洞的金眸，望向前方扭曲的空间和疾驰而来的幽蓝光影，冰冷的声音如同宣告：
“债务履行之路，从无坦途。第一重考验，已至。”
他的话音落下，星舰外，那几道幽蓝光影骤然加速，显露出狰狞的轮廓——那竟是几艘造型诡异、仿佛由无数棱镜碎片拼接而成、流淌着冰冷幽光的梭形飞行物！它们没有任何标识，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能量波动，直扑“廉洁号”！
“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