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马上就中秋了。林晚娘一早就起了身,绣楼的活计已渐入佳境,李师傅教的晕染针法她练得愈发熟练,这半个月攒下的月钱,奶奶留了大半,只拿了些出来备了节礼——一小罐新晒的蘑菇干,几个奶奶亲手烙的甜麦饼,还有晚娘连夜绣的一方兰草手帕,还有绣楼发了一包点心,这是给舅舅家的节礼。
“丫头,路上小心,到了舅舅家替我问个好。”奶奶将节礼仔细装进布包,又忧心忡忡地叮嘱,“尽量绕着你堂伯家走,你爹娘走了才半年,他那心思就没断过,别再被他缠上生事。”
晚娘点点头,接过布包:“我知道的奶奶,您放心。”林阳不放心姐姐,拎起另一小袋麦饼:“姐,我跟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姐弟俩并肩往村外走,舅舅家在邻村,为了避开堂伯林富贵家,特意绕了村西的小路。谁知刚走到岔路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一群人堵了个正着——正是林富贵一家,他叉着腰站在路中间,堂伯母刘氏撇着嘴,堂姐林招娣跟在后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晚娘手里的布包。
“哟,这不是晚丫头吗?提着东西这是要去哪儿啊?”林富贵嗓门洪亮,语气里满是刻意的嘲讽,“中秋节了,这节礼是送谁的?怎么没见给你堂伯家带一份?”
晚娘心里一沉,知道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道:“堂伯,我去舅舅家送节礼。”
“舅舅家?”林富贵嗤笑一声,上前一步拦住去路,“你爹娘走了才半年,这些日子是谁在村里照拂你们?是我这个堂伯!如今你在锦绣阁挣了银子,过节只想着外姓的舅舅,把我这个自家人抛在脑后?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堂伯这话就不对了。”晚娘攥紧布包,语气冷静却带着锋芒,“我爹娘刚走那会儿,正是割稻子的忙季,我们姐弟几个忙不过来,上门求你帮衬一把,你说家里忙不肯来;后来奶奶生病,我们实在凑不出药钱,求你借点银子应急,你不仅一口回绝,还说我们是无底洞,劝我们干脆把田地卖了抵债——这就是你说的‘照拂’?”
这话戳中了林富贵的痛处,他脸色一沉,怒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敢跟长辈顶嘴!我那是为你们好!你们几个毛孩子守着那几分田,迟早得被人骗了去,我替你们操心,你们还不领情?如今你挣了钱,给舅舅送礼却不给我,眼里还有没有尊卑长幼?”
堂伯母王氏立刻帮腔:“就是!我们招娣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绣帕子呢,你手里这个就该给招娣!还有那蘑菇干,也分我们一半,不然别想走!”
林招娣也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去抢晚娘的布包:“姐,你就给我吧,不然我爹肯定要生气的。”
“住手!”林阳猛地挡在晚娘身前,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这是我们给舅舅的节礼,凭什么给你们!你们就是想欺负我们家!”
“欺负你们又怎么样?”林富贵眼睛一瞪,“你爹娘不在了,我就是你们的长辈,你们的东西自然该由我做主!我早就说过,你家的田地该归我管,今天这节礼,要么分我们一半,要么就别送!不然我就去锦绣阁闹,让你没法安心做工!”
这话正好戳到晚娘的软肋,但她更清楚,若是退让一步,只会让这家人得寸进尺。她上前一步,挡在林阳身前,眼神坚定如铁:“堂伯,我敬重你是长辈,才一再忍让。但你别忘了,我爹娘留下的田地和房子,还有我们家林阳呢,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你屡次刁难我们,甚至想吞并我们的家产,真当我们一家人好欺负吗?不然去请村长来,看这田地是谁家的,去锦绣阁闹,你去呀,看那些伙计会不会把你打出去。”
“你还敢顶嘴!”林富贵气得脸红脖子粗,伸手就要去推晚娘,“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
“谁敢动我孙女!”一声苍老却有力的喝声传来,奶奶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月娘跟在后面,小脸吓得发白。原来奶奶放心不下,一直站在村口张望,看到这边起了冲突,立刻赶了过来。
奶奶挡在晚娘和林阳身前,拐杖指着林富贵:“林富贵,你还有点良心吗?你弟弟和弟媳走了才半年,留下这三个孩子够可怜了,你不仅不照顾,还屡次落井下石,甚至惦记着他们的田地,想吃绝户!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伯娘,你这话就重了。”林富贵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依旧嘴硬,“我就是想让孩子们懂点规矩,哪有吃绝户的意思?”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奶奶气得浑身发抖,“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动我孙子孙女一根手指头!”
王氏见奶奶动了真格,又怕周围邻居听见赶来围观,拉了拉林富贵的衣角:“算了算了,跟个老太婆置气不值得,让他们走算了。”
林富贵狠狠瞪了晚娘一眼,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以后有你好受的!”说完,带着老婆孩子悻悻地走了。
晚娘扶住气得发抖的奶奶,眼眶发红:“奶奶,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我没事。”奶奶喘了口气,摸了摸晚娘的头,“丫头,委屈你了。咱们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只要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月娘拉着晚娘的手,小声说:“姐,他们太坏了。”
林阳攥紧拳头,眼神坚定:“姐,以后我多帮家里干活,好好长力气,绝不让他们再欺负我们!”
晚娘点点头,擦掉眼角的湿意,重新拎起布包:“走,我们去舅舅家,别让这点事坏了过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