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的香港,天气微凉,
海风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拂过维多利亚港。
高速客轮拉响汽笛,缓缓靠上港澳码头。
李湛随着人流踏上香港的土地,
抬眼望去,
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勾勒出这座国际都会独特的天际线。
码头上人来人往,
各式口音的粤语、普通话、英语交织在一起,彰显着这里的繁华与多元。
咸湿的海风与都市的喧嚣混杂成一种特殊的气息,与东莞截然不同。
李湛带着老周、大牛随着人流走下舷梯,
老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大牛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比东莞更繁华的地方。
三人的气质与寻常旅客截然不同,立刻引起了早已等候在此的苏家手下的注意。
一名穿着得体西装、戴着耳麦的精干男子快步上前,微微躬身,
用带着港式口音的普通话恭敬地说道,
“李生,一路辛苦。
棠叔派我来接几位,车已经在外面备好。”
李湛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码头上熙攘的人群和远处密集的摩天大楼。
“有劳。”
三辆黑色的宾利雅致静候在路边,引来些许侧目。
车队无声地滑入港岛的车流,穿过繁华的街道,
最终驶入半山区一处幽静的豪宅区域,在一栋气势不凡的独栋别墅前停下。
这里,便是苏敬棠的宅邸。
苏敬棠亲自在门口迎候,脸上带着热情而不失身份的笑容。
“阿湛,周师傅,牛师傅,欢迎来到香港...”
他今次特意没有通知侄女苏梓晴,
生怕这个对李湛充满好奇的侄女再闹出什么“意外”。
苏敬棠上前与李湛握手,态度比在东莞时更为热络,
目光扫过李湛时,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与惊叹。
他安排在东莞的眼线,
早已将李湛这两个月来鲸吞东部三镇、逼降白沙强、太子辉,
近乎一统东莞地下世界的消息传回。
这种恐怖的扩张速度和整合能力,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原本以为只是找到一把锋利的刀,
如今看来,这分明是一条即将化龙的蛟。
“棠叔,客气了。”
李湛笑容淡然,与苏敬棠把臂走入别墅。
老周和大牛沉默地跟在身后,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环境,带着职业性的警惕。
客厅极其宽敞,装饰中西合璧,既显奢华又不失格调。
仍旧穿着骚气印花衬衫、戴着金劳的“金牙炳”早就在此等候,
见到众人进来,笑着站起身。
“炳叔。”
李湛主动打招呼。
他与水房在澳门的赌厅合作已经开始,由阿祖负责对接,
去年几批“旅游团”的效益不错,双方算是初步建立了互利关系。
如今随着他掌控东莞近半地盘,优质客源渠道更加畅通,
今年的合作前景更是值得期待...
“阿湛!
哈哈,好久不见,气势更胜往昔啊!”
金牙炳声音洪亮,热情地拍了拍李湛的肩膀,
“你在东莞搞出的动静,连澳葡那边都听到风声了,厉害!”
他这话半是恭维,半是事实。
李湛如果能顺利统一东莞地下,
那就意味着掌控了更稳定、更庞大的客源,对水房在澳门的生意至关重要。
众人寒暄落座,佣人奉上香茗。
苏敬棠作为东道主,率先举杯,
“来,以茶代酒,欢迎阿湛你们来港,
也预祝这次交流会,各位能大放异彩,为我们华人争光!”
茶过一巡,话题自然引到了李湛在东莞的迅猛发展上。
“阿湛...”
苏敬棠放下茶杯,语气带着由衷的感慨,
“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东莞东部也拿下了。
雷豹那人,我知道,是块硬骨头。”
“大势所趋,加上兄弟们肯拼命,运气而已。”
李湛说得轻描淡写,并未居功。
金牙炳在一旁啧啧称奇,
“这可不是运气!
两个月,就拿下十二镇。
这种手段和速度,放在哪里都是这个!”
他竖起了大拇指,
“现在我们水房在澳门的几个场子,就指望阿湛你这边多带些‘豪客’过来撑场面了。”
“互利互惠。”
李湛微微一笑,
“我那边撤掉了所有零散档口,以后这方面的业务,都走正规合作渠道。
还要炳叔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金牙炳笑得见牙不见眼。
苏敬棠看着李湛与金牙炳谈笑风生,应对自如,心中对其评价又高了几分。
此子不仅手段狠辣,更懂权衡与合作,绝非池中之物。
他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愈发清晰——
与李湛的关系,绝不能仅仅停留在“利用”层面,必须更深层次的绑定。
闲聊片刻,苏敬棠话锋一转,提到了正题,
“阿湛,这次所谓的‘交流会’,
其实是陈家那边搞出来的幺蛾子。
他们不满我把名额给了你们,认为内地…呵呵,你明白的。”
他笑了笑,有些无奈,也带着一丝对陈家不识时务的冷意。
“无妨。”
李湛语气平静,“拳头硬不硬,打过了才知道。
他们有什么招,接着便是。”
“好!
要的就是这份自信!”
苏敬棠赞道,“陈家小辈,尤其是那个陈天佑,年少气盛,可能会有些小动作。
你们在港期间,我会安排人跟着,尽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
他顿了顿,“年轻人之间的事情,
我们老一辈有时候也不便过多插手,免得被人说以大欺小。”
这话说得含蓄,但李湛听懂了其中的意味。
苏敬棠会提供基本的保障和信息,但不会事事为他挡在前面,
某种程度上,也存了借他之手敲打陈家小辈的意思,
顺便看看他李湛在香港这片地界上的成色。
“棠叔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李湛淡然应道。
这时,苏敬棠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侍立在一旁的管家吩咐道,
“去叫少爷下来,见见客人。”
不一会儿,
一个穿着时尚休闲服、年纪与李湛相仿的年轻人从楼上下来,
眉眼间与苏敬棠有几分相似,正是苏敬棠的儿子,苏梓睿。
“爸,炳叔。”
苏梓睿打了个招呼,目光好奇地落在李湛三人身上。
“梓睿,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李湛,湛哥。
这两位是周师傅和牛师傅。”
苏敬棠介绍道。
“湛哥,周师傅,牛师傅。”
苏梓睿礼貌地打招呼,态度不算热情,
但也挑不出毛病,带着香港年轻一代常见的、略带距离感的礼貌。
李湛点头回应。
苏敬棠笑着对李湛说,
““阿湛,你们一路辛苦,我在半岛酒店为你们安排好了房间。
下午先休息调整。
晚上让梓睿带你们出去逛逛,体验一下香港的夜生活,也算为你们接风。
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掺和了,免得你们拘束。”
“好啊。”
李湛从善如流。
他也正想亲身感受一下这座国际都市夜晚的脉搏。
站在父亲身后的苏梓睿,听到这个安排,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
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并没有说什么。
午宴在气氛融洽中结束。
苏敬棠和金牙炳亲自将李湛三人送到别墅门口,
看着苏梓睿领着他们坐上另一辆准备好的车,前往下榻的半岛酒店休息。
苏敬棠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对身边的金牙炳低声道,
“阿炳,你看此人如何?”
金牙炳摩挲着手中的金戒指,眯着眼,
“人中龙凤,煞气内敛。
跟他合作,利益大可期待,但也要小心…
别被他反客为主。”
苏敬棠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缓缓点头,
“是啊…一条过江猛龙。
香港这潭水,看来是要被搅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