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后的第三天,烈风与阿月还未从新婚的宁静中完全走出,一个急促的消息便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安宁。
“无尽渊的封印松动了。”灵巫师站在首领石屋前,脸色凝重如铁,“守渊人昨夜点燃了紧急狼烟。”
烈风的眉头瞬间拧紧:“封印至少还能维持十年,怎会突然松动?”
“观星塔昨夜观测到异常天象。”灵巫师身后,恢复了男装打扮的幽影上前一步,但嗓音仍是女子的清亮,“血色雾气笼罩深渊之星,群星轨迹紊乱。我推算出……封印是被主动破坏的。”
“主动破坏?”烈风眼中寒光一闪,“谁有这等能力?”
“至少需要三位精通古老咒文的长老级人物合力。”灵巫师声音低沉,“而部落中,昨夜不知所踪的,恰好有三人——礼仪长老、夜观星,还有……”
“还有谁?”
灵巫师沉默片刻:“藏书长老。”
烈风一拳砸在石桌上,坚硬的岩石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连他都背叛了?”
藏书长老,部落中最年长、最博学的长老,掌管着代代相传的兽皮卷轴和石板典籍。他素来沉默寡言,整日埋首于古老的文字中,连部落议事都极少参加。若连他都参与此事,意味着背叛已深入部落核心。
“必须立刻加固封印。”烈风起身,“灵巫师,你随我去无尽渊。幽影,你留守观星塔,继续观测天象。”
“首领,我也去。”阿月抓住烈风的手,“河马部落的水系咒文与封印术有相通之处,或许我能帮忙。”
烈风犹豫了一瞬,但看到阿月坚定的眼神,最终点头:“好,但你必须跟在我身后,不得擅自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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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渊位于狼部落领地最西端,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传说上古时期,这里曾是神战之地,战败的邪神被封印于深渊之底,其怨念化为永不消散的黑雾。狼部落世代守护封印,每一代都会选出一位“守渊人”,终生驻守渊口,以鲜血和咒文维持封印。
当烈风一行人赶到时,看到的景象令人心悸。
原本环绕渊口的七十二根咒文石柱,已有十三根断裂,断裂处闪烁着不祥的紫黑色光芒。深渊中涌出的黑雾比往常浓重数倍,雾气中隐约传来凄厉的嘶吼,仿佛有无数被困的灵魂在哀嚎。
守渊人——一位须发皆白、脸上布满咒文刺青的老者——跪在最大的那根主石柱前,双手紧贴柱身,鲜血顺着手臂不断流淌,渗入石柱的裂缝。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已濒临极限。
“守渊长老!”烈风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别过来!”守渊人声音嘶哑,“封印核心已被污染,任何未经净化之身靠近,都会被邪气侵蚀!礼仪长老他们……他们在封印核心刻下了逆转咒文,想要彻底释放渊底之物!”
灵巫师面色大变:“逆转咒文?他们疯了吗?那东西一旦出世,整个草原都将沦为死地!”
“他们要的正是混乱。”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计书宝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身旁还跟着几名商队护卫。这位年轻的商队首领依旧穿着精致的丝绸长袍,但腰间多了一柄古朴的长剑,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光。
“商队首领?你怎么会在这里?”烈风警惕地问。
“在下恰好在附近勘察一条新的商路。”计书宝优雅行礼,目光却扫过断裂的石柱,“现在看来,这条商路暂时是开不了了。首领大人,封印之事,在下或许能帮上忙。”
“你?”灵巫师皱眉,“这是部落秘术,外人岂能插手?”
计书宝微微一笑,突然抬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复杂的符文。那符文泛着淡金色的光芒,与石柱上的某些咒文产生了共鸣。
“这是……上古封印文?”守渊人猛地睁大眼睛,“你怎么会懂这个?”
“商队行走四方,总有些意外的收获。”计书宝收回手,神色转为严肃,“首领,时间不多了。根据我的观察,逆转咒文已激活了三分之一,一旦过半,封印将不可逆转地崩解。我们必须进入渊口,在核心处修复咒文。”
“进入渊口?”阿月惊呼,“那里面黑雾弥漫,常人进入片刻就会神智错乱!”
“所以需要特殊的防护。”计书宝从怀中取出几个小玉瓶,“这是用天山雪莲和龙涎香制成的清心丹,含在舌下可抵御邪气侵扰。不过药效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烈风盯着计书宝看了许久,最终点头:“好,我、灵巫师、计书宝三人进去。阿月,你和幽影留在外面,协助守渊长老维持外围封印。”
“烈风——”
“这是命令。”烈风握住阿月的手,用力一握,“如果我一个时辰后还没出来……你就带着部落,向东迁徙。”
阿月眼中涌出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你会出来的。我等你。”
烈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与灵巫师、计书宝一同走向渊口。
守渊人咬破指尖,在三人额头各画下一个血色符文:“这是我以毕生修为凝聚的护身咒,能短暂抵挡核心区的邪气冲击。但记住,一旦符文颜色变黑,必须立刻退出,否则灵魂将被永困渊底。”
三人点头,将清心丹含入口中,纵身跃入翻涌的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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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内景象,宛如地狱。
脚下是嶙峋的黑色岩石,岩石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紫红色纹路,随着某种节奏搏动着。空中飘浮着灰白色的絮状物,那是高度浓缩的怨念实体,触碰即会引发幻觉。更深处,隐约可见巨大的锁链从岩壁垂下,锁链尽头没入无底黑暗,偶尔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这边。”计书宝似乎对路径很熟悉,领着两人在迷宫般的岩石间穿行,“逆转咒文的核心应该在旧祭坛处,那里是封印的阵眼。”
“你来过这里?”灵巫师忍不住问。
计书宝脚步微顿:“家父曾是游学者,年轻时误入过无尽渊外围,留下了一些笔记。我也是凭记忆和推测在走。”
烈风没有追问,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骨刃。这位商队首领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但此刻,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旧祭坛位于深渊中段的一个天然平台上。平台中央,是一个用黑色玉石砌成的圆形祭坛,坛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此刻,约三分之一的咒文正逆向流动着紫黑色的光芒,每流动一分,整个深渊就震动一下。
祭坛旁,三个人影正在忙碌——正是礼仪长老、夜观星和藏书长老。
“果然是他们!”灵巫师怒喝,“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三人转过身。礼仪长老脸上再无往日的端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扭曲:“我们知道!我们在解放真正的力量!狼部落困守传统太久了,需要一场彻底的洗礼!等渊底之神苏醒,我们将成为新秩序的缔造者!”
“疯了,你们都疯了!”灵巫师举起骨杖,开始吟唱净化咒文。
夜观星冷笑一声,撒出一把骨粉,骨粉在空中化为无数黑色乌鸦,扑向灵巫师。藏书长老则翻动着一本泛黄的兽皮书,书中飘出扭曲的文字,融入逆转咒文中,加速了其流动。
烈风正要冲上前,计书宝却拦住了他:“首领,你去对付那三人,我和灵巫师尝试修复咒文。记住,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烈风点头,身形如电般射出,骨刃直指礼仪长老。
战斗在狭窄的平台上爆发。烈风以一敌三,却丝毫不落下风。他的战斗风格狂野而精准,每一次挥刃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礼仪长老擅长咒术但不精近战,很快被逼得节节败退;夜观星的幻术对意志坚定的烈风效果有限;唯有藏书长老,看似老迈,手中那本兽皮书却不断飞出各种诡异的攻击——火焰、冰刺、毒雾,层出不穷。
另一边,计书宝和灵巫师已登上祭坛。灵巫师将骨杖插入祭坛中心的凹槽,开始吟唱最古老的封印咒文。计书宝则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笔,蘸着自己的鲜血,在逆转流动的咒文上重新描画。
他的手法极其娴熟,每一笔都精准地覆盖在紫黑色咒文上,将其“覆盖”回原本的金色。但随着修复的进行,整个深渊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黑雾中传来的嘶吼也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快一点!”灵巫师额头渗出冷汗,她感到祭坛下方传来恐怖的吸力,正在抽取她的生命力来对抗修复,“那东西要出来了!”
计书宝咬紧牙关,加快了描画速度。他的脸色逐渐苍白,显然每画一笔都在消耗巨大的精力。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祭坛正上方的岩顶突然裂开,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直直射入祭坛中心。这不是自然天光,而是一种充满恶意的人造光束——有人在外面用某种装置,将血色星光聚焦于此!
“天象变更……”计书宝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有人在外界操纵星轨,为渊底之物输送能量!”
灵巫师脸色惨白:“是幽影?不……观星塔只有她……”
“恐怕她被控制了。”计书宝深吸一口气,“灵巫师,你继续维持咒文,我去切断那道红光。”
“你怎么切断?那是星力投射,非人力可挡!”
计书宝没有回答,只是从腰间解下那柄古朴长剑。他拔剑出鞘,剑身竟是半透明的,内部有星河般的流光转动。
“这是……星陨剑?”灵巫师震惊,“传说中以天外陨铁锻造,能斩断星光的圣剑?你怎么会有这种神器?”
“家传之物。”计书宝轻描淡写地说,随即举剑向天。
剑身上的星河开始急速旋转,整把剑散发出耀眼的银白色光芒。计书宝深吸一口气,挥剑斩向血色光柱——
没有声音,没有碰撞。
剑锋划过之处,血色光柱如布帛般被从中切断。断口处的红光试图重新连接,却被剑身散发的银光不断消融。最终,整道光柱彻底消散,深渊的震动为之一顿。
“成功了!”灵巫师惊喜道。
但计书宝却突然单膝跪地,喷出一口鲜血。星陨剑从他手中滑落,剑身上的流光黯淡了许多。
“强行斩断星力反噬……你……”灵巫师扶住他。
“无妨。”计书宝擦去嘴角血迹,重新拾起笔,“继续修复,时间不多了。”
平台上,烈风的战斗也已进入白热化。他抓住了礼仪长老的一个破绽,骨刃刺穿了对方的肩膀,将其钉在岩壁上。夜观星试图救援,却被烈风回身一脚踹飞,撞在岩壁上昏死过去。唯有藏书长老,依旧冷静地翻动着兽皮书。
“年轻的首领,你确实很强。”藏书长老合上书,叹了口气,“但你知道吗?这一切,其实都是必然。”
“什么必然?”烈风喘息着问,他的护身符文已开始变黑。
“狼部落的衰败是注定的。”藏书长老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固守传统,拒绝变化,终将被时代淘汰。我们不过是在加速这个过程罢了。而渊底之物……它并非邪神,而是上古时期被错误封印的‘变革之神’。释放它,草原才能迎来新生。”
“以毁灭为代价的新生?”烈风冷笑,“那不如不要!”
他再次扑向藏书长老。但这一次,长老没有闪避,而是主动迎了上来。
骨刃刺入胸膛的瞬间,藏书长老却笑了。他用尽最后力气,将兽皮书按在烈风胸口。书页自动翻动,无数黑色文字涌出,钻入烈风的皮肤。
“这是……诅咒……”烈风感到一股阴冷的力量侵入体内,试图控制他的神智。
“接受吧,这是‘真相之书’的力量……它会让你看到,你所守护的一切,最终都会化为尘埃……”
烈风咬破舌尖,剧痛让他保持清醒。他猛地拔出骨刃,一脚将藏书长老踢开。长老倒地,气息迅速消散,但那本兽皮书却依然漂浮在空中,不断向烈风输送着黑色文字。
“烈风!”祭坛上传来阿月的惊呼。
不知何时,阿月竟冲进了深渊。她额头画着守渊人临时绘制的护身符文,手中捧着一颗散发着柔和水蓝色光芒的珠子——那是河马部落的圣物,水月珠。
“阿月,你怎么——”烈风话未说完,阿月已将水月珠抛向他。
珠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落入烈风手中。接触到珠子的瞬间,侵入他体内的黑色文字如遇骄阳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柔和的蓝光包裹住烈风,不仅驱散了诅咒,连额头上变黑的护身符文都重新明亮起来。
“河马部落的水月珠……有净化一切邪祟之力……”藏书长老在弥留之际看到这一幕,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悔意,“原来……我们一直都错了……”
他闭上了眼睛。
烈风握紧水月珠,感到力量重新充盈全身。他转身冲向祭坛,此时计书宝和灵巫师已修复了大半咒文,只剩下最后三个关键节点。
“交给我。”烈风将水月珠按在祭坛中心,珠子自动嵌入凹槽,与灵巫师的骨杖并列。
水蓝色的光芒从珠子中涌出,顺着咒文纹路流淌。所到之处,紫黑色的逆转咒文纷纷崩解,重新变回金色。最后三个节点在光芒中同时亮起——
整个祭坛爆发出耀眼的金蓝双色光芒。
光芒如潮水般扩散,瞬间淹没了整个平台,继而向深渊更深处涌去。黑雾在光芒中消散,岩壁上的紫红色纹路褪去,锁链的摩擦声渐渐平息。深渊深处传来的嘶吼,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归于寂静。
封印,重新稳固了。
四人瘫坐在祭坛旁,精疲力竭。烈风紧紧握着阿月的手,灵巫师闭目调息,计书宝则望着恢复正常的祭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结束了。”烈风轻声说。
“不。”计书宝摇头,“这只是开始。能操纵星轨、制造血色星光的人,其力量远超这三个长老。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暗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