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静室。庄休缓缓睁开双眼,眸光深邃,隐隐有黑白二气流转,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凌驾生死的威严。三日闭关,他虽未完全炼化判官笔,但已将其内蕴含的一丝“审判”法则与自身“轮回”意境初步融合,无常丹力愈发精纯凝练,距离金丹后期圆满仅一步之遥。对判官笔的掌控也更深一层,可发挥出其部分威能。
“是时候了。”他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神色平静。三日之期已至,是做出抉择的时候了。婉娘尚未传回夜游神的讯息,看来外援是指望不上了。此行幽冥涧,开启轮回井,是危机,亦是机缘。
“公子,姥姥已在‘轮回殿’等候,请随我来。”胡媚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依旧娇媚,却多了一丝肃然。
庄休推门而出,随胡媚儿穿过重重庭院,来到万妖谷深处一片被禁制笼罩的古老祭坛前。祭坛以不知名黑石垒砌,遍布岁月斑驳的痕迹,散发着一股沧桑、悠远、夹杂着轮回气息的波动。此处,便是万妖谷沟通幽冥的所在之一,被谷中妖族称作“轮回殿”,但与幽冥涧深处的真正轮回殿,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祭坛四周,姥姥、金角妖王、彩衣圣女已然到场。姥姥依旧慵懒斜倚在一张玉榻上,九条狐尾虚影轻轻摇曳,目光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金角妖王则负手而立,气息沉凝,眼神锐利,不时扫过庄休,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彩衣圣女则盘坐于一方蒲团,周身有五彩光晕流转,气息神秘,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友,三日之期已到,考虑得如何了?”姥姥率先开口,声音空灵,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庄休不卑不亢,拱手道:“晚辈思虑再三,愿与姥姥合作,开启轮回井,取轮回果。然晚辈修为尚浅,幽冥涧凶险莫测,还需几位前辈鼎力相助,并需提前了解幽冥涧现况及轮回井详情,方有把握。”
“哦?你答应了?”姥姥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化为笑意,“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座既已立下心魔誓言,自会保你周全。至于幽冥涧现况……”
她玉手一挥,一片水镜浮现在祭坛上空,镜中光影变幻,显露出一片灰暗、破碎、鬼气森森的山川景象,正是幽冥涧外围区域。
“自上次轮回殿剧变,幽冥涧时空动荡,入口已转移至‘葬魂海’深处。如今涧内,空冥余孽、往生教、血煞门、白骨魔宗等势力云集,皆在搜寻轮回井确切位置。此外,还有一些闻风而动的散修、妖修混杂其中,鱼龙混杂,凶险异常。”姥姥娓娓道来,“轮回井位于幽冥涧核心区域‘往生原’与‘轮回谷’交界处,被上古禁制封锁,唯有身具轮回气息或执掌幽冥信物者,方可引动禁制,打开井口。而你,身负无常传承,又执判官笔仿品,乃最佳人选。”
“我等如何进入幽冥涧?又如何应对其他势力?”庄休追问。
“本座已准备好一座‘偷天换日’大阵,可暂时在幽冥涧外围开辟一道隐秘通道,送我等进入。进入后,我等会以妖族秘法遮掩气息,直取轮回井。至于其他势力……”姥姥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若敢阻拦,杀了便是。轮回果,本座势在必得!”
金角妖王冷哼一声,道:“小子,莫要耍花样。开启轮回井,少不了你。但若敢有异心,本王第一个捏死你!”
彩衣圣女也柔声道:“庄小友放心,我巫神教亦会从旁策应,保你平安。事成之后,我教亦有厚报。”
庄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二位前辈。晚辈自当尽力。只是,轮回井开启,必有异象,恐引来强敌,届时……”
“无妨。”姥姥摆手,“本座自有安排。你只需负责引动禁制,打开井口。取果之事,自有我等。事成之后,本座立刻兑现承诺,助你凝结元婴,并送你离开南疆。”
“如此,晚辈愿往。”庄休拱手应下,不再多言。形势比人强,此刻他别无选择,只能顺势而为,借力打力。幽冥涧虽险,但亦是机遇。轮回井中,或许有他所需的轮回本源,可助他突破。至于这些人各怀鬼胎,他也需早作防备。
“很好。”姥姥满意点头,玉手一翻,一枚雕刻着九尾狐图案的白色玉符飘向庄休,“此乃‘同心符’,可感应彼此方位,危急时刻,捏碎可瞬间传送至我身边。另外,此符亦可抵挡三次元婴初期全力一击,你好生保管。”
庄休接过玉符,入手温凉,隐有空间波动,确非凡品。他收起玉符,再次道谢。
“事不宜迟,即刻出发。”姥姥起身,九尾虚影收敛,气息瞬间变得深沉如海。她取出一枚巴掌大小、布满玄奥符文的阵盘,打入祭坛中央。金角妖王、彩衣圣女也各自取出阵旗,分立三方,注入妖力、巫力。
“嗡——!”
阵盘亮起刺目光芒,祭坛上符文流转,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缓缓撕裂开来,散发出浓郁的幽冥死气。裂缝对面,隐约可见灰暗的天空和破碎的山脉。
“走!”姥姥低喝一声,率先踏入裂缝。金角妖王、彩衣圣女紧随其后。庄休深吸一口气,对胡媚儿点头示意,也一步跨入。胡媚儿最后进入,裂缝随即合拢。
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与上次进入幽冥涧时相似,但更加稳定。数个呼吸后,脚踏实地,一股熟悉的、夹杂着死亡与轮回气息的阴风扑面而来。
眼前,正是幽冥涧!天空灰暗,大地破碎,鬼气森森,与上次所见一般无二。但此刻,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与混乱气息,远超从前。远处隐约可见遁光闪烁,更有激烈的斗法波动传来,显然此地已成为多方角逐的战场。
“收敛气息,跟我来。”姥姥低声道,取出一件薄如蝉翼的斗篷披上,身形瞬间变得模糊,气息也完全收敛。金角妖王、彩衣圣女、胡媚儿也各施手段,隐匿行迹。庄休运转无常死气,将气息压制到最低,紧随其后。
一行五人,如同鬼魅,在破碎的山川间潜行。姥姥似乎对幽冥涧地形极为熟悉,避开几处危险区域和几波搜寻的修士,径直向着核心区域“往生原”方向而去。
途中,他们遭遇了数波往生教、白骨魔宗的巡逻队伍,皆被姥姥以雷霆手段悄无声息地解决,毁尸灭迹。庄休暗自心惊,姥姥实力深不可测,恐怕已至元婴后期,杀金丹如屠狗。
越靠近往生原,遇到的修士越多,冲突也越频繁。不时可见修士斗法,争夺疑似“轮回井”线索的残破石碑、古物。更有强大的幽冥生物出没,掀起腥风血雨。整个幽冥涧,已乱成一锅粥。
“轮回井将现,各方势力皆在拼命争夺气运。小友,待会开启井口,你需全力以赴,不可有丝毫保留。”姥姥传音叮嘱。
庄休点头,心中却愈发警惕。轮回井开启,必是腥风血雨,这些人真的会信守承诺吗?
一日后,五人终于抵达“往生原”边缘。眼前的景象让庄休心中一凛。昔日平静的往生原,此刻煞气冲天,鬼哭狼嚎。无数残魂厉鬼在平原上游荡,更有大量修士在此厮杀,争夺靠近“轮回谷”入口的位置。而在往生原与轮回谷交界处,一片巨大的黑色漩涡正在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轮回波动,正是轮回井的入口雏形!漩涡周围,已被数股强大的势力占据,布下重重阵法禁制,相互对峙。
“是往生教、白骨魔宗、天妖殿、巫神教的人!还有几个散修高手!”胡媚儿低声道。
庄休目光扫过,只见漩涡东侧,是一群黑袍修士,气息阴冷死寂,正是往生教,为首一人气息晦涩,赫然是无生老母!她身旁站着几名气息强大的黑袍祭司,鬼面判官也在其中。西侧,则是一群白骨森森的修士,是白骨魔宗,为首的是一名手持白骨权杖、气息堪比元婴的白骨老祖。南侧,是几名气息狂暴、妖气冲天的妖族,是天妖殿派来的高手,为首者是一头背生双翼的插翅虎王,修为亦在元婴。北侧,则是彩衣圣女所属的巫神教,一名身着五彩羽衣、气息神秘的老妪坐镇,应是巫神教的大祭司。此外,还有几名气息不弱于金丹后期的散修,在远处虎视眈眈。
“好大的阵仗!”金角妖王冷笑,“看来都知道轮回井要开了。”
“无妨,本座早有准备。”姥姥神色平静,取出一枚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骨片,骨片上刻着繁复的妖族符文。“此乃‘瞒天骨’,可遮掩天机,短时间内在任何禁制中开辟一条通道,直抵漩涡核心。庄小友,待会通道一开,你立刻以判官笔引动禁制,打开井口!记住,你只有十息时间!”
“是!”庄休沉声应道,心中却是一凛。十息!在四大元婴眼皮子底下,开启轮回井,这简直是刀尖上跳舞!
“动手!”姥姥不再犹豫,屈指一弹,瞒天骨化作一道流光,射向黑色漩涡!同时,她、金角妖王、彩衣圣女、胡媚儿同时出手,四道磅礴的妖力、巫力注入骨片!
“嗡——!”
瞒天骨爆发出刺目光芒,一股玄奥的波动扩散,竟然暂时屏蔽了漩涡周围的禁制波动,在重重阵法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近乎透明的通道,直通漩涡中心!
“什么人?!”
“大胆!竟敢强闯!”
“拦住他们!”
往生教、白骨魔宗、天妖殿、巫神教四大势力同时惊觉,厉喝连连,数道恐怖攻击轰向通道!
“走!”姥姥厉喝,一掌拍在庄休后背,将他送入通道!同时,她与金角妖王、彩衣圣女、胡媚儿各施手段,拦向袭来的攻击!
“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在漩涡外围响起,四大元婴交手,余波横扫,无数修士惨叫着倒飞出去,修为稍弱者直接化为飞灰!
庄休被一掌送入通道,顾不得气血翻腾,稳住身形,毫不犹豫祭出判官笔!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笔身,全力运转《九转无常诀》,将自身对轮回的领悟、无常死气,疯狂注入其中!
“判官执笔,断阴阳,开轮回!给我开!”
庄休嘶吼,判官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笔尖一点,点在漩涡中心那最深邃的黑暗处!
“嗡——!!!”
整个幽冥涧剧烈震动!黑色漩涡疯狂旋转,一股浩瀚、古老、凌驾于生死之上的轮回气息轰然爆发!漩涡中心,一点金光乍现,迅速扩大,化作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金色光门!门后,隐约可见一口深不见底、散发着无尽轮回波动的古井虚影——轮回井!
井口,开了!
“轮回井开了!”
“快!抢!”
“拦住他们!”
四大势力瞬间疯狂,所有高手不顾一切冲向金色光门!更有数道隐晦而恐怖的气息,从幽冥涧深处苏醒,锁定此地!
“进!”姥姥厉喝,硬抗无生老母一击,嘴角溢血,却不管不顾,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光门!金角妖王、彩衣圣女、胡媚儿也各施手段摆脱对手,紧随其后!
庄休首当其冲,第一个冲入光门!眼前光影变幻,下一刻,他已出现在一口直径不过丈许、井口缭绕着氤氲灰气的古井之旁!井中灰气翻滚,深不见底,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轮回本源气息!而在井口上方,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灰白、表面有无数细密道纹流转、散发着诱人清香的果实——轮回果!
然而,庄休还未来得及欣喜,便感觉数道恐怖到极点的气息,已将他牢牢锁定!身后,姥姥、金角妖王、彩衣圣女、胡媚儿也冲了进来,但紧随其后的,是无生老母、白骨老祖、插翅虎王、巫神教大祭司等四大元婴高手!更远处,还有数道强大的气息正在急速逼近!
“交出轮回果!”无生老母声音冰冷,枯骨般的手掌已抓向轮回果!
“小辈,拿来!”白骨老祖骨杖一点,万千骨刺射向庄休!
“吼!”插翅虎王直接显化本体,一只遮天蔽日的插翅巨虎,一爪拍下!
“留下吧!”巫神教大祭司挥手,五彩巫光化作锁链,缠向庄休!
四大元婴,同时出手!目标,直指庄休和他手中的判官笔,以及……那枚近在咫尺的轮回果!
绝境!真正的绝境!前有狼,后有虎,轮回井旁,已成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