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婉清!
在七鱼猛地坐起、呼吸紊乱的同时,睡在另一侧的苏婉清就立马醒了。
她长期保持的警觉让她瞬间从深睡进入高度清醒状态。
她甚至没有先去开灯,而是凭借对七鱼气息和状态的熟悉,在黑暗中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苏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但更多的是担忧。
她立刻翻身坐起,伸手想要去按床头灯开关。
“别……别开灯!”七鱼几乎是尖叫着阻止,声音因为恐惧和哽咽而变调。
她此刻无法面对刺眼的灯光,也无法面对苏婉清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苏婉清的动作顿住了。
黑暗中,她凭借窗外透进的微光,能看到七鱼苍白的侧脸轮廓。
她没有坚持开灯,而是毫不犹豫地、迅速挪到七鱼身边。
她没有多问,直接伸出双臂,从侧面将浑身冰冷的七鱼紧紧地、用力地搂进了自己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梦,只是梦……”苏婉清的声音压得极低,贴在七鱼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安抚着。
她一只手紧紧环住七鱼纤细的、被冷汗浸透的腰背,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有节奏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像母亲安抚受惊的婴儿。
她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儿体温低得吓人,心跳快得离谱,也不知道是噩梦还是害羞。
“我在这里,没事的,深呼吸,跟着我,深呼吸……”她引导着七鱼的呼吸,自己的呼吸也刻意放得绵长平稳,试图用这种方式帮助她稳定下来。
七鱼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紧密的拥抱完全包裹住了。
苏婉清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还有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中带着一丝安神的淡淡香气,像一张无形却温暖的网,将她的情绪一点点地拉回来。
她僵直的身体开始慢慢放松。
她有点忍不住,把脸深深埋进苏婉清温暖而单薄的肩窝里,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发出了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眼泪迅速浸湿了苏婉清的睡衣肩部。
苏婉清没有再说更多安慰的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下巴轻轻抵在七鱼的头顶,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无声的流泪。
她的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床头柜上那杯依旧在微微荡漾的水杯,以及窗外鱼缸里惊慌游动的小鱼,眼神深处充满了震惊和后怕。
她清楚地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噩梦能引起的反应。
这强烈的能量扰动,这近乎实质的水元素失控……与北极那个即将解封的存在,绝对脱不了干系!
那个“塞壬”,跟七鱼一定有什么关系,而且对七鱼的影响,也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直接和强烈!
过了好一会儿,七鱼的颤抖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偶尔的、不受控制的抽噎。
卧室里水杯的涟漪不知何时已经消失,鱼缸里的水也恢复了平静,那几条受惊的孔雀鱼缓缓沉到水底,似乎也安定下来。
空气中异常的湿咸气息渐渐散去。
苏婉清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稳,虽然心跳依旧有些快,但不再那么吓人。
她这才微微松开手臂,但仍然保持着环抱的姿势,低下头,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仔细查看七鱼的脸。
七鱼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脸上泪痕交错,看起来狼狈又脆弱。
“好点了吗?”苏婉清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七鱼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却不敢抬头看苏婉清。
“梦见什么了?能告诉我吗?”苏婉清试探着问,语气尽可能的平和。
七鱼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用带着浓重鼻音、微微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尽可能简单地描述:“我……我梦到北极……那个冰封的……人鱼。金色的……她很悲伤,很愤怒……她……她好像叫我……妹妹……还说……黑潮……”
苏婉清听着,搂着七鱼的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些,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妹妹?
黑潮?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极其不祥的可能性。
那个冰封,果然有问题!
而且,七鱼和那个“塞壬”之间,还存在着远超普通感应的、近乎血脉亲缘的深层联系!
“只是梦,别太放在心上。”苏婉清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用尽量冷静的语气安慰道,但她知道这很苍白。
她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拂开黏在七鱼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动作是罕见的温柔,“但是,你刚才……周围的动静,是因为这个梦?”
七鱼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更低了:“嗯……我……我控制不住……对不起……”
“不用道歉。”苏婉清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这不是你的错。是极地人鱼……在影响你。”
她顿了顿,做出了决定,“今晚我守着你睡。明天……明天再看情况。如果感觉还是不好,我们就取消一切安排,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待着。”
七鱼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中对上苏婉清坚定而清澈的目光,那目光像定海神针一样,让她慌乱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丝依靠。
她再次点了点头,这一次,多了些安心。
两人抱了好一会,七鱼慢慢挣脱了出来。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哗啦一下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巨大的玻璃窗外,是沉睡中的城市,灯火阑珊。
但她没有看脚下这片繁华,而是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鳞次栉比的高楼,投向北方漆黑的天际。
那种感觉更清晰了!
不再是之前几天那种模糊的牵引和悸动,而是一种无比真实的、血脉相连的共鸣。
梦中的悲伤、愤怒、还有那声清晰的“妹妹”带来的亲密与刺痛,都还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感知里。
心脏深处传来一阵阵紧缩般的疼痛,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感同身受的悲伤和一种强烈的、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渴望。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左胸口,能感受到掌心下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那不是她一个人的心跳,仿佛有另一个微弱的、被禁锢的律动,正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与她的心跳隐隐呼应。
冰层下的金色人鱼……艾莉西亚……姐姐?
这个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脑海中,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确定感。
......
她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感觉给苏婉清,但很显然,极地人鱼,是她的姐姐?
这已经超脱了她的理解范畴。
七鱼站在窗前,凝视着北方。
夜晚的凉意透过玻璃渗透进来,她却感觉不到冷,身体内部像是有团火在烧,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在血液里流淌。
卧室里水杯和鱼缸的震动渐渐平息下来,空气中的异常水汽也慢慢恢复正常,但她心中的波澜却无法平息。
苏婉清走到她身后,一只手依旧轻轻地搭在七鱼的胳膊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