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转角”咖啡店里人不多，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混合着咖啡豆研磨的醇香和甜点的奶油气。
七鱼用细长的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杯子里浓稠的热可可，深褐色的可可粉在杯底形成一小圈缓慢旋转的漩涡。
她看着坐在对面姿态优雅的苏婉清，把昨天孙倩突然敲门、自己如何惊慌失措地把藏有泳衣的背包塞进沙发底下的过程，详细讲了一遍。
讲到奋力将鼓胀的背包往里塞、沙发罩下仍鼓起可疑形状时，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勺柄，指节泛白。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心有余悸的颤抖：“……这还不算最险的。孙倩差点发现了一片……卫生巾。就掉在沙发旁边。我当时脑子都懵了，只好骗她说是我姐姐上周来看我时不小心掉的。”
她抬起眼，看向苏婉清，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寻求认同的脆弱，“差一点，就那么一点，她就可能起疑了。”
苏婉清静静地听着，端起自己的美式咖啡，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小口。白瓷杯沿留下一个浅浅的、轮廓完美的玫红色口红印。
她放下杯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木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地敲了两下，像是在思考。
“你那个出租屋，”她终于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地址已经不止一个人知道了。这次是粗心的孙倩，下次来的，可能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七鱼低下头，用勺子戳着热可可表面刚刚凝结的那层薄薄奶皮，把它戳破，看着下面的液体涌上来。“我知道……这地方就像个透明的盒子。但我没别的办法。再找地方，合适的租金更贵，而且频繁搬家更容易引人注意……”
“学校附近，有个水岸轩小区，我在那边还有套房子，7栋，2801。”苏婉清打断她，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像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设施齐全，平时基本空着。你可以把泳衣、毛巾，还有其他任何不想被人看见的东西放过去。万一哪天你觉得那边不安全了，或者……”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需要长时间泡个澡什么的，可以去那儿，比公园那个脏水池安全。”
七鱼猛地抬起头，勺子“当啷”一声脆响撞在杯壁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婉清，对方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提供了一个多余的储物间。
“房子？”七鱼重复了一遍，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干涩，“你的房子？给我用？”
“不是给你用。”苏婉清冷静地纠正，目光锐利，“是让你有个绝对私密的地方放东西和临时避难。钥匙在我这儿。”
她说着，从那个价格不菲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把银色的、崭新的钥匙，放在铺着格子桌布的桌上，推到七鱼面前。
钥匙在灯光下闪着冷光，齿痕清晰锋利。“你要去之前，必须提前告诉我。”她强调道。
七鱼盯着那把钥匙，像盯着一个诱人却危险的潘多拉魔盒。咖啡机在旁边发出蒸汽喷涌的“噗噗”声，像是在催促。
“学姐，”她舔了舔突然变得干涩的嘴唇，第三次问出这个盘旋在心的问题，“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这已经超出普通学姐学弟的帮忙了。”
苏婉清没有立刻回答，她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七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伪装：“一个女生，费尽心力，甚至可以说是冒着巨大风险，非要扮成男生留在大学里。”
她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千斤，“这背后必然有一个不简单的故事。我提供个临时避难所，某种程度上，也是想看看这个故事会如何发展下去，这本身……”
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就挺有意思。”
话音刚落，苏婉清忽然毫无征兆地倾身向前，速度快得让七鱼来不及反应。
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隔着七鱼身上那件宽松的薄毛衣，精准地、用力地按在了她的左胸上方——正是少女开始发育、微微隆起的柔软部位。
七鱼浑身猛地一僵，像被电流击中，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颊烧得滚烫。她惊骇地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苏婉清，喉咙像是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婉清的手并没有停留太久，大约一两秒后，她便收了回去，重新优雅地坐好，仿佛刚才那个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随手拂去灰尘。
她看着七鱼瞬间煞白又涨红的脸，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冷酷的洞察：“你看，这里已经开始有变化了。就算你用再宽松的衣服、再紧的束胸，也挡不住身体自然的趋势。只会越来越难隐藏。”
七鱼感觉后背冷汗涔涔，刚才被触碰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残留着清晰的触感和巨大的羞耻感。
苏婉清的帮助，从来都不是无私的，它像一张细密而坚韧的网，看似提供了庇护，却也同时将她牢牢罩住，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审视和掌控欲。
她看着桌上那把钥匙，它在暖色调的桌布上反射着冰冷的光。
有了它，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就有了藏身之处，那深夜对水的渴望也有了相对安全的宣泄口。诱惑巨大，代价也同样清晰。
她剧烈地挣扎着，胸口还在因为刚才的袭击而剧烈起伏。
犹豫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慢慢地、带着一丝颤抖地伸出手，指尖先是小心翼翼地碰触到那冰凉的金属，然后才用力将它攥在手心。钥匙的棱角硌在掌心里，带来清晰的痛感。
“谢谢……学姐。”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不用谢。”苏婉清拿起包，动作流畅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地址和门牌号我稍后发你微信。记住我的话，去之前，必须说一声。”
她说完，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风铃在她身后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脆响。
七鱼还僵硬地坐在卡座里，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把钥匙，冰冷的金属似乎正在吸收她手心的温度，也变得温热起来，但那硌人的感觉却愈发清晰。
桌上的热可可已经完全凉透了，表面结着一层皱巴巴、令人毫无食欲的皮。刚才被触碰过的胸口，依然残留着那种被看穿、被掌控的颤栗感。这把钥匙，究竟是救生索，还是更深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