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图纸一天天完善，周伟的控制算法也渐渐有了雏形，可一个最基础、也最要命的问题，像一堵实心墙，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前面——没有合适可用的微型位移传感器。
孙梅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联系了所里库存、兄弟单位，甚至托人打听进口渠道，反馈都令人沮丧。
“精度够的，体积太大，根本装不进主轴那个狭小的空间！”
“体积合适的，精度和响应速度又跟不上，测不准，反应慢，有什么用？”
“唯一找到一家瑞士公司有符合要求的样品，可人家明确说了，对咱们禁运！这条路彻底堵死了！”
孙梅把最后一封回绝函拍在桌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挫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传感器，检测不到实时振动，后面所有的控制、补偿，全是空中楼阁！”
实验室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周伟盯着电脑屏幕上已经初步成型的控制算法框图，叹了口气，把笔扔在桌上。刘莉看着自己精心设计的、预留了传感器安装位的平衡腔体图纸，感觉那几条线格外刺眼。
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基础元件，竟然成了掐住他们喉咙的手。
“难道……就这么算了？”周伟有些不甘心地喃喃。
刘莉没说话，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项目组大院里的梧桐树叶子都快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看着有点萧索。她想起在红星厂修龙门刨的时候，没有现成的备件，王师傅带着他们，不就是靠着手边的材料，硬是“攒”出了个补偿垫片吗？
“进口的路断了，现成的没有……”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周伟和孙梅，眼神里重新聚起一点光，“那咱们……能不能自己‘攒’一个？”
“自己攒？”孙梅愣了一下，“这种精密传感器，涉及材料、工艺、电子……咱们一没经验，二没专用设备，怎么攒？”
“不追求多精密，多高级，”刘莉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咱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能‘感觉到’振动、并且能把这个‘感觉’大致转换成电信号的玩意儿，对吧？哪怕粗糙点，只要能分辨出振动的大致方向和强弱，给周伟的算法一个最基础的输入信号，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在白板上画了起来：“我记得有种很简单的原理，电感式接近开关？利用金属物体靠近时引起电感变化……咱们能不能借鉴这个思路，做个最简陋的非接触式测振探头？”
她画了一个简单的线圈结构：“在主轴旁边固定一个线圈，主轴表面作为金属目标。主轴振动时，与线圈的间隙发生变化，会引起线圈电感量的改变。这个变化虽然微小，但通过精心设计的电路，是不是有可能把它放大、检测出来？”
这个“土法上马”的思路，让周伟和孙梅都愣住了。这完全跳出了寻找“现成传感器”的思维定式。
孙梅盯着那个简图，眼神慢慢亮了起来：“电感变化……这个信号确实很微弱，噪声也大。但如果我们用高频激励信号，配合选频放大和相敏检波电路，理论上，是可以从噪声里把有用信号提取出来的！精度肯定没法跟专业的比，但判断个大致振动趋势……也许，真的可以试试！”
周伟也凑过来，看着草图，快速心算着：“如果振动位移在微米级，引起的电感相对变化量大概在10^-4到10^-5量级……嗯，放大和检测电路的设计是关键，但原理上，这条路或许能走通！”
绝境之中，这个基于最基础物理原理的“土办法”，像石缝里钻出的一棵草芽，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它粗糙，简陋，甚至有点异想天开，但它可能，仅仅是可能，能打破这个“卡脖子”的僵局。
三人重新围到桌前，目光都聚焦在那张画着线圈和简单电路的草图上。新的目标明确了：集中全力，攻克这个自制的、“土法”电感测振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