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莉站在讲台上，只觉得灯光烤得人脸发烫。台下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脚，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她攥着讲稿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深吸了一口气，才让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我叫刘莉，来自红星机械厂……”
开头几句，干巴巴的，像在背课文。她心里直骂自己没出息，在车间跟老师傅们掰扯技术难题时的利索劲儿哪去了？她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看到坐在侧后方的周伟正冲她微微点头，孙梅也递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她心里定了定，不再死盯着讲稿，语速也渐渐顺了起来。说到那个在红星厂让她和王师傅头疼的薄壁套筒时，她甚至下意识地比划了一下“鼓胀”的样子，台下有人发出了会意的轻笑，气氛似乎没那么紧绷了。
讲到第一次实验失败，她直接放出了那张废件的照片，那个明显鼓起来的铝件引得台下几位老师傅直摇头。她没有掩饰当时的沮丧，但也着重讲了团队如何从失败的数据里“扒拉”出线索的过程。“就像我们厂老师傅常说的，机器坏了不怕，就怕找不到病根儿。”
随着讲述深入，她越来越进入状态。讲到支撑点漂移的发现和“定向限位块”的巧妙解决时，她用手势模拟着力的传递和卡滞，语言生动形象；展示周伟帮忙整理的数据对比图表时，她重点指出了关键拐点和优化后的显着效果，条理清晰。
她没有刻意拔高自己，讲到关键的技术突破时，总是自然而然地提到“周伟同志的理论模型指出……”、“孙梅同志的精密测量发现……”、“材料组张工启发我们……”。这并非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同。团队的智慧，让她在讲述时底气十足。
当她最后举起那个加工完美的铝合金罩壳实物，报出那串实实在在的、远超预期的合格率数据时，她能清晰地听到台下传来的吸气声和低低的议论。
“……这项技术能有点进展，靠的是陈组长的信任，靠的是我们分组所有人一起使劲儿，靠的是项目组这个平台。”她的结束语很朴实，“它现在还是个半大小子，要走的路还长，但我们觉着，这个主动跟变形‘掰手腕’的法子，兴许能给大家多提供个思路。我说完了，谢谢。”
她弯腰鞠躬，台下静了一瞬，随即响起的掌声明显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和持久。她看到有好几位专家在点头，还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总负责人侧过头，跟陈思远组长低声交谈了几句，陈组长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欣慰。
刘莉走下讲台，感觉两条腿有点发软，后背湿漉漉地贴在衬衫上。周伟第一个走过来，用力拍了拍她胳膊：“讲得真好！比我们预想的还好！特别实在！”
孙梅也笑着递过来一杯水：“快喝点水，嗓子都哑了。”
刘莉接过水杯，手还有点抖，心里却像开了锅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欢快的气泡。这要命的“台上十分钟”，总算是熬过来了，而且，好像……效果还不错？她偷偷抬眼，望向台下那些还在议论的专家们，一种混合着疲惫、释然和微小骄傲的情绪，慢慢在胸腔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