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磨床传动箱里，齿轮轴杆交错着，在临时工作灯的光下泛着冷光。刘莉指尖指着中间一个齿轮，声音清亮：“问题就在这儿。”
她用清洗剂把齿轮擦得锃亮，王师傅举着强光手电从侧面照过去——大伙儿凑着看了半天，才隐约觉出不对：齿轮边缘在光线下，好像不是完美的圆，带着点肉眼几乎瞅不见的“扁”。
“我的天，这变形量怕是连五丝都不到！”机修班张班长咂舌，“平时哪能看出来？”
“就是这微米级的变形，转快了啮合间隙就跟着变，才抖得厉害。”刘莉补充道，傅景宸在旁边点头：“测量数据也对得上，振动频率正好是这齿轮的啮合频率。”
可高兴没几秒，张班长就叹了口气：“知道问题了也没用啊！这进口齿轮，咱厂根本加工不了，申请新的至少得小半年，军工件等不起！”
这话一出口，刚热起来的气氛又冷了。刘莉却突然开口：“要不，咱别换这个齿轮？”
“不换？”王师傅皱起眉，第一次对徒弟的话有了疑问。
“对，不换。”刘莉看着王师傅，语气认真，“这齿轮就是有点变形，没坏没磨损，还能用。咱不用修它的形，试试‘补’它的错——调调它在轴上的角度，再改改和旁边齿轮的啮合间隙，把变形带来的影响抵消掉，说不定就能用了。”
“还能这么干？”赵主任也凑过来，眼里满是惊讶。
傅景宸赶紧拿出草稿纸：“理论上可行！我算了下，只要角度调得准，间隙控制好，能把误差降到允许范围里，比等新齿轮快多了！”
王师傅盯着齿轮看了半天，又瞅了瞅刘莉和傅景宸，突然开口：“这招是险，但不是瞎来。机器跟人一样，有点小毛病未必就得大换零件，调顺了说不定还能用。”他看向赵主任，“我看能试！刘莉牵头，我和机修班搭手，傅工算数据，出了问题我担着！”
有王师傅这话，赵主任立马拍板：“就这么办！需要啥直接说！”
接下来几天，傅景宸和刘莉泡在技术科算数据，张淑兰送来的饭都放凉了；车间里，王师傅带着机修班准备工具，百分表、块规摆得整整齐齐，连扳手都擦得锃亮。
调整开始那天，刘莉站在磨床前，深吸一口气，跟比武时盲配钥匙一样专注。她按傅景宸算的角度，用特制拨盘轻轻转故障齿轮——每转一点，傅景宸就用百分表量一次。
“左偏3.5个刻度。”傅景宸报数。
刘莉手指稳得很，慢慢拨齿轮，金属摩擦的声儿细得快听不见。
“停！相位角对了，现在调间隙！”傅景宸喊道。
王师傅亲自上手拧调整螺钉，刘莉拿听棒贴在耳朵上，另一只手贴在设备上听动静。“王师傅，慢点儿，再进半丝……好！”她根据声音判断，“现在声儿顺了，不闷了。”
傅景宸盯着表盘：“左侧间隙两丝五，在范围里！”
几小时过去，刘莉额头全是汗，傅景宸眼睛红了，王师傅胳膊都酸了，终于，傅景宸长舒一口气：“都对了！间隙和相位角都没问题！”
“空载试试！”赵主任声音都有点抖。
刘莉按下启动键，磨床“嗡”地转起来——没有之前的颤劲儿，只有平稳的低鸣。床身上的百分表指针晃得特别小，比好的时候还稳！
“成了！真成了！”张班长第一个喊出来，车间里立马炸了锅，工友们都围着鼓掌。
后来刘莉用这台磨床加工测试件，检验室说精度跟出厂时一样好。这下，全厂都知道机加工车间有个叫刘莉的女工，不光手艺好，脑子更活，连洋设备的难题都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