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血蹄、风啸三部联军两万南下的消息,如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安宁之地”。短暂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尤其是那些新近投靠、尚未完全扎根的部落中,骚动和绝望的情绪几乎难以抑制。
然而,当看到黑山营的士兵依旧沉默而坚定地加固着工事,看到那面绣着狰狞狼首(取自圣杖意象)的黑山战旗在山谷制高点猎猎作响,看到李铮如同礁石般屹立不倒的身影时,躁动的人心又被强行按捺下去。
选择留下的部落头人们,在经历最初的慌乱后,也纷纷展现出了草原人的血性。他们清楚,此刻再逃,不过是延缓死亡,而且将永远失去这片给予他们希望的土地。
“怕个球!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跟狗娘养的黑狼崽子拼了!”
“对!李铮首领有狼神庇佑!这片土地会保护我们!”
“跟他们干!为了娃崽们以后能安心放羊!”
粗粝却充满血性的呐喊在各个营地间响起,青壮们红着眼睛,握紧了手中简陋的武器,在各自头人和黑山营军官的指挥下,加入到紧张的备战中。妇孺和老人们则默默地准备着箭矢、干粮,照顾着伤员,用另一种方式支持着前方的亲人。
整个“安宁之地”如同一张逐渐拉满的强弓,压抑着毁灭性的力量,等待着箭离弦的那一刻。
李铮站在加固后的山谷北面主墙上,望着远方尘土隐约扬起的方向。他手中紧握着圣杖,杖身传来的温润感稍稍抚平了他内心的波澜。精神力高度集中,脑海中那颗“星辰”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旋转着,与脚下奔腾的地脉能量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他能清晰地“看”到,以山谷为核心,一个覆盖了外围数里区域的、无形的“域”正在缓缓张开。三十名“灵引者”如同一个个锚点,散布在关键位置,他们的精神波动与圣杖相连,共同维系着这个巨大的能量场。这个“域”无法直接杀敌,却能极大地干扰敌方的心神,放大其恐惧与混乱,同时小幅提升己方的士气和体力恢复速度。
“头领,联军前锋距此已不足二十里!斥候回报,巴特尔和莽古尔分居左右两翼,中军是风啸部落的骑兵,阵容严整,看来是想一鼓作气,直接碾压我们!”石虎快步登上墙头,语速极快地禀报,脸上带着凝重。
“知道了。”李铮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锁定北方,“告诉张狂,按第一预案准备。告诉所有‘灵引者’,稳住心神,没有我的信号,不得擅动。”
“是!”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地平线上的烟尘越来越近,如同铺天盖地的沙暴,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人心头发慌。终于,黑压压的联军如同潮水般涌入了视野,刀枪的反光连成一片冰冷的金属海洋,肃杀之气冲天而起,连天空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联军在距离山谷外围工事约三里的地方缓缓停下,开始列阵。巨大的兵力优势让他们显得从容不迫,中军竖起了一杆代表着风啸部落的苍鹰大纛,左右两翼则是黑狼部落的狼头旗和血蹄部落的牛角旗。
一名身着华丽皮甲、身材异常魁梧、骑着巨马的黑狼部落将领在亲卫的簇拥下出阵,正是败军之将巴特尔。他脸上那道疤痕因愤怒而扭曲,马鞭遥指山谷墙头的李铮,用蛮族语发出震天的咆哮:
“李铮!窃贼!亵神者!今日我三部联军在此,必将你碎尸万段,夺回圣杖,血洗你这伪善之地!识相的立刻开城投降,可留你全尸!”
他的声音通过内力催动,如同滚雷般传遍战场,试图在战前进一步打击守军士气。
然而,回应他的,是山谷内外一片死寂的沉默,以及墙上那道依旧挺拔、眼神冰冷的黑色身影。
李铮甚至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越过巴特尔,投向了联军中军那杆苍鹰大纛。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一股沉稳而强大的气息,应该是风啸部落的主将。
巴特尔见对方无视自己,更是暴跳如雷,正要下令前锋试探性进攻。
就在这时,李铮动了。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圣杖。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随着圣杖的举起,整个“安宁之地”仿佛活了过来!空气中那无形的能量场瞬间变得凝实,一股浩瀚、威严、带着大地厚重气息的威压,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笼罩向整个联军阵营!
首当其冲的便是冲在最前面的黑狼部落前锋!
他们座下的战马首先发出了惊恐的嘶鸣,人立而起,不受控制地原地打转,任凭骑士如何鞭打呵斥都无济于事!紧接着,骑兵们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和恐慌,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饮马坡惨败的景象,浮现出同伴被诡异力量震慑、被无情屠戮的场面!冲锋的勇气如同冰雪消融,阵型瞬间出现了混乱!
就连中军的风啸部落骑兵,也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座下战马躁动不安,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又是这鬼把戏!”巴特尔又惊又怒,厉声嘶吼,“不要怕!是幻术!冲过去!”
但这一次,效果远比饮马坡时更强,范围也更广!整个联军前锋的冲锋,竟然被这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扼制在了半途!
“就是现在!”李铮眼中寒光爆射,将圣杖重重向下一挥!
“轰隆隆——!”
早已埋伏在山谷两侧坡地后的张狂,看到信号,猛地挥下了手中的令旗!数十架利用缴获材料和改进技术、由赵铁锤带人日夜赶工出来的简易投石机同时发动!燃烧着油脂的火球和巨大的石块,带着凄厉的呼啸,划过一道道抛物线,狠狠砸向陷入混乱的联军前锋阵营!
与此同时,石虎率领的猎杀队和所有弓弩手,在工事的掩护下,将密集的箭雨倾泻向敌人!
“放箭!”
“咻咻咻——!”
惨叫声、爆炸声、战马的哀鸣声瞬间响成一片!联军前锋人仰马翻,死伤惨重,原本就混乱的阵型彻底崩溃!
“稳住!弓箭手还击!步兵盾阵上前!”联军中军,风啸部落的主将,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沉声下令,试图稳住局势。
风啸部落的骑兵确实训练有素,在最初的混乱后,很快在军官的呵斥下重新整队,并以精准的箭矢对山谷工事进行压制。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了更棘手的问题!
当他们冲入距离山谷工事一里范围之内时,那种心烦意乱、隐隐恐惧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如同附骨之疽,持续不断地侵蚀着他们的意志。射出的箭矢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准头,力道也减弱了几分。反观守军,在那无形领域的加持下,仿佛不知疲倦,眼神坚定,射击精准,抵抗得异常顽强!
这不再是简单的幻术,而是这片土地本身在排斥他们,在庇护着守军!
“该死!这地方果然邪门!”血蹄部落的首领莽古尔,一个如同黑铁塔般的巨汉,挥舞着沉重的狼牙棒,暴躁地吼道,“巴特尔!这就是你说的几百残兵?!”
巴特尔脸色铁青,无言以对。他也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对方不仅兵力有所恢复,更是将这片土地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尤其是那诡异的力量,比之前更强了!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黄昏。联军依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发动了一波又一波凶猛的进攻,一度甚至突破了外围的部分工事。但在黑山营将士顽强的抵抗、地脉领域的持续干扰以及李铮关键时刻动用圣杖进行小范围精神冲击( targeting 敌方军官)下,每一次都被硬生生打了回去。山谷外围,尸横遍野,鲜血将新绿的草甸染成了暗红色,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夕阳如血,映照着惨烈的战场。
联军丢下了近两千具尸体,却未能真正撼动山谷的核心防御,士气已然受挫。而黑山营方面,伤亡也高达数百,多是新附部落的战士,但核心的黑山营老兵损失相对可控。
鸣金收兵的声音终于从联军阵营中响起,如同疲惫野兽的呜咽。黑色的潮水缓缓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冲天的血腥气。
“赢了!我们守住了!”残存的守军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声音嘶哑却充满激动。
张狂浑身浴血,拄着卷刃的战刀,咧着嘴大笑,尽管笑容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石虎默默清点着伤亡,眼神沉痛却坚定。
李铮依旧站在墙头,握着圣杖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维持如此大范围的领域并进行精准精神干扰,对他的消耗是巨大的。但他看着退去的敌军,看着身后那些欢呼的、信任着他的面孔,心中涌起的,不是喜悦,而是更沉重的责任。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联军虽受挫,但主力未损,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山雨已至,第一波风浪被勉强挡住。但更猛烈的暴风雨,正在酝酿之中。他必须尽快恢复,找到克敌制胜,或者……至少是逼退强敌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手中那根仿佛蕴含着无穷奥秘的圣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