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坐在床沿，手还抓着萧烈的衣袖。他的眼睛完全睁开，目光直直盯着对方。萧烈后退一步，脸上惊色未散。
“你没病？”
“我很好。”萧玄站起身，动作平稳，没有一丝虚弱。
他走到桌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温刚好。他放下杯子，看着萧烈。
“二哥这么急着来看我，是怕我死得太快，没人跟你争了？”
萧烈脸色变了又变。他本以为能捡个便宜，看到的是一个将死之人。可眼前这人站得笔直，气息沉稳，哪有半分病态？
他强压住心头慌乱，冷哼一声：“装得倒像。那你刚才咳血三升，药石无灵，是谁传出去的？”
“我说的。”萧玄说，“我想见你一面，只能用这个办法。”
萧烈眯起眼。他不信。但屋里的气氛不对。药碗还在桌上，火盆里灰烬未冷，墙上那幅北境图只剩一半。这些细节都太真实。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来错了时机。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窗扇晃了一下，案上的纸张被掀动。一封信露了出来。
信封上写着：北狄可汗亲启。
萧烈的目光立刻钉在那封信上。
他不动声色，却已心跳加快。他知道北狄最近在边境调动频繁。如果萧玄真和北狄有勾结……那这就是铁证！
他慢慢走近书案，伸手去拿那封信。
“别碰！”萧玄突然开口，声音严厉。
这一喝让萧烈的手顿了一下。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越不让碰，越说明有问题。
他冷笑：“这是军情要件？还是通敌密信？”
“那是边关送来的紧急文书。”萧玄往前走了一步，“你若敢动，就是抗旨。”
“抗旨？”萧龙嘴角扬起，“我倒要看看，父皇是信你这个装病骗人的皇子，还是信我这个手握实证的嫡子！”
他说完，直接把信塞进袖子里。
萧玄没再阻止。
他只是退后一步，站在烛光下，静静看着萧烈。
“你要告我谋反？”他问。
“你不配当皇子。”萧烈抬高下巴，“勾结外敌，欺君罔上，哪一条都够诛九族。”
“那你去吧。”萧玄说，“我现在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萧烈盯着他看了几秒，确认他没有阻拦的意思，转身就走。他脚步很快，带着得意。
门外传来护卫集合的声音。马车也被备好了。
萧玄走到窗前，看着庭院里灯火通明。萧烈带着人往大门走去，步伐坚定。
袁天罡从梁上落下，落地无声。他走到萧玄身后，低声说：“信已经放好了。”
“他拿了？”
“亲手取走，藏进了内袖。”
“沿途安排好了？”
“七队的人已经在路上。他会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宫，不会有人拦他。”
萧玄点头。
他抬起手，摸了摸胸前的墨玉螭龙佩。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萧烈会把信交给皇帝。皇帝会震怒。然后下令削他的兵权，关他禁闭，甚至当场拿下。
但他不怕。
因为那封信是假的。
火漆印是仿的，笔迹是摹的，内容更是精心编造。真正的北狄密使此刻正被关在王府地牢，而所谓的“盟约”，不过是听风楼说书人写的一段戏文草稿。
这一切，都是局。
从他假装病重开始，就在等萧烈入瓮。
现在，鱼已经咬钩。
袁天罡站在他旁边，看着远处萧烈上马车的身影。“他以为自己赢了。”
“人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萧玄说，“他恨我多年，巴不得我出事。现在看到证据，怎么会细查真假？”
“明天早朝，您打算怎么应对？”
“我不用做什么。”萧玄说，“只要等他自己把谎话说穿。”
袁天罡沉默片刻，问：“万一皇帝不信他呢？”
“那就更妙。”萧玄转过身，看向袁天罡，“一个皇子，拿着一封来路不明的信，指控亲兄弟通敌。你说，父皇会觉得谁更可疑？”
袁天罡嘴角微动。
他知道，这场局，从一开始就没给萧烈留活路。
萧烈坐进马车，靠在车厢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右手伸进袖中，再次摸了摸那封信。纸张厚实，火漆完整，连盖印的位置都和宫中制式一致。
不可能是假的。
他嘴角扬起，忍不住笑出声。
多少年了，他一直被压着。太子萧泽占着名分，萧玄靠着军功，只有他，看似尊贵，实则处处受制。
但现在不一样了。
只要这封信递上去，萧玄就得倒台。玄甲军归他管，北境防线由他调度，朝中那些摇摆的大臣也会重新站队。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登基之后第一道圣旨写什么。
马车驶出王府侧门，沿着青石街快速前行。夜风从帘缝钻进来，吹在他脸上。
他忽然觉得有点冷。
但他没在意。
车轮滚滚，直奔皇宫。
萧玄仍站在窗前。庭院恢复安静，只剩下巡逻侍卫的脚步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有些发麻。这是长时间运功压制气血的后遗症。刚才装病时用的内息逆行法，对身体负担很大。
但他撑住了。
也等到了结果。
“张远山那边有消息吗？”他问。
“已经接到通知，玄甲军今夜全员戒备，只待您的命令。”
“好。”
他不再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估摸着萧烈快要到宫门口时，他才转身走向内室。
桌上摊着一份地图。不是北境图，而是皇宫布局图。标注了御书房、勤政殿、宗人府的位置。
他还圈出了监牢入口。
袁天罡看着他画线的动作，知道他在想什么。
“您觉得，皇帝会立刻召见他？”
“会。”萧玄说，“这种事，不会拖。”
“那您明天一早就得进宫。”
“不。”萧玄摇头，“我要等召见。不能显得太主动。”
他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
“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我是被冤枉的。而不是急于自保的罪人。”
袁天罡点头。
他知道，这一仗不在战场，而在人心。
萧烈此时已抵达宫门。
守门禁军认得他，连忙行礼放行。他下了马车，整了整衣袍，把信紧紧攥在手里。
他走上台阶，脚步越来越快。
宫灯照在他脸上，映出一抹狠厉。
“萧玄，这次我看你怎么翻身！”
他穿过回廊，直奔御书房。
里面灯火未熄。
皇帝还没睡。
他深吸一口气，在门外跪下。
“儿臣萧烈，有机密要事禀报，请求面圣！”
屋内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
萧烈推门而入。
御案前坐着皇帝，身穿常服，面容疲惫。他抬头看向萧烈，眉头皱起。
“这么晚了，何事？”
萧烈双手捧信，高举过头。
“儿臣查获三弟萧玄通敌北狄的密信，请父皇过目！”
皇帝眼神一凝。
他放下手中奏折，缓缓起身。
“你说什么？”
萧烈将信呈上。
皇帝接过，拆开，开始阅读。
萧烈跪在地上，抬头看着皇帝的脸色变化。
起初是震惊，接着是愤怒，最后变成一种难以置信的冰冷。
他笑了。
他知道，成了。
皇帝看完信，抬起头，盯着他。
“这信……从何而来？”
“王府寝宫书案上发现的，儿臣亲眼所见，亲手取得！”
“你可曾查验真伪？”
“儿臣不敢擅动，立即送来请父皇定夺！”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为何会去他寝宫？”
萧烈一愣。
“听闻他病重，儿臣前去探望……”
“探病？”皇帝打断，“你带护卫闯门，惊动王府守备，这也叫探病？”
萧烈语塞。
他没想到皇帝会问这个。
“儿臣……是一时心急……”
皇帝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把信扔到桌上。
“来人。”
殿外值守太监应声而入。
“传令下去，召三皇子萧玄，明日早朝之前，入宫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