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过去的回响
从上海回来后,我全心投入法国品牌的项目。
和林绍远的合作很顺利,他专业且高效,我们几乎没遇到什么障碍。直到有一次,他随口提到:“我弟弟下个月来北京出差,听说我在和你合作,说想见见你。”
我整理图纸的手顿了一下:“为什么想见我?”
“他说你的设计理念和他年轻时的想法很像,想交流一下。”林绍远没察觉我的异常,“怎么,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我说,“只是好奇。”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一起吃饭。”
我应了下来,但心里有些复杂。见林远?那个在苏晴日记里被神化的人,那个让我做了三年替身的人?
理智告诉我不该去,但好奇心占了上风——我想看看,那个占据苏晴整个青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没告诉陈玥这件事,不想让她担心。也没告诉苏晴,没必要。
见面的日子到了,地点在一家日料店。我故意迟到十分钟,不想显得太急切。
推开包厢门时,林绍远已经到了,旁边坐着一个男人。
那就是林远。
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没有苏晴日记里描写的“耀眼夺目”,也没有篮球少年该有的高大健硕。他中等身材,穿着得体的商务休闲装,戴无框眼镜,气质温和儒雅。
“方设计师,终于见面了。”林绍远站起来介绍,“这是我弟弟林远。林远,这就是我常说的方晨。”
林远起身和我握手,力度适中,笑容得体:“久仰,我看过你的作品,真的很棒。”
“谢谢。”我尽量自然地坐下。
席间聊的都是设计和行业话题。林远对设计的见解很独到,能看出底子很好,但确实如他哥哥所说,已经转行多年,有些观点停留在理论层面。
“我大学学的设计,但毕业就转了金融。”林远自嘲地笑,“家里觉得设计不赚钱,我也没坚持。”
“现在呢?后悔吗?”我问。
“谈不上后悔,人生选择而已。”他给我倒酒,“不过看到你的作品,会想起当年那个想做设计的自己。”
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气氛比想象中轻松。林远是个很好的交谈对象,聪明但不炫耀,谦和但不卑微。
结束时,林绍远去结账,包厢里只剩下我和林远。
“方晨,其实我知道你。”林远突然说。
我看向他。
“苏晴联系过我,说你们分手了。”他语气平静,“她说原因在我。”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都过去了。”
“但我还是想当面说声抱歉。”他认真地看着我,“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的存在确实伤害了你的感情。”
“你不用道歉。”我说,“不是你的错,也不是苏晴的错。只是...时机不对。”
他点点头:“她现在还好吗?”
“应该还好,我们没联系了。”
“我结婚前,她找过我一次。”林远慢慢说,“说还想着我。我明确告诉她,我记忆里的是十七岁的她,不是现在的她。我爱的,是我太太。”
这话让我有些意外。
“也许我说得太直接,伤了她。”他苦笑,“但我觉得,给人虚假的希望更残忍。”
“你做的是对的。”我说。
林绍远回来了,我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走出餐厅,林远再次和我握手:“方晨,你是个优秀的设计师,也是个大度的人。祝你和你的女朋友幸福。”
“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
“苏晴说的。”他笑了笑,“她说你找到了真正适合你的人。她听起来...替你高兴。”
这句话在我心里回荡了很久。
回家后,我给苏晴发了条短信——分手后的第一条。
“今天见了林远,他说你祝福我。谢谢。”
几分钟后,她回复:“不用谢。方晨,你值得幸福。”
很简短,但我能感受到其中的真诚。
我删除了短信,没再回复。
有些对话,到这里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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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危机的来临
陈玥回北京的那个周末,我们正式决定同居。
她退掉了自己的公寓,把东西搬到我这里。过程很顺利,我们都过了需要大量物质的年纪,只留下真正需要和喜欢的东西。
“同居协议。”搬完家的第一天晚上,她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
我接过一看,乐了——整整三页,条款清晰。
“第一条:尊重彼此的独立空间和时间;第二条:家务分工明确;第三条:吵架不过夜;第四条...”
“你是律师吗?”我笑着问。
“我是媒体人,知道白纸黑字的重要性。”她认真地说,“感情再好,也要有基本规则。签不签?”
“签。”我拿起笔,“但我要加一条。”
“什么?”
“每年至少一起旅行两次,无论多忙。”
她笑了:“这条好,加上。”
我们在协议上签了字,按了手印,然后贴在冰箱上。
“现在,”她环顾整理好的家,“这里是我们共同的空间了。”
同居生活比想象中自然。我们作息不同,但会互相调整——我早起陪她吃早餐,她晚上陪我工作一会儿。家务按协议分工,周末一起大扫除。
法国品牌的项目进入关键阶段,我越来越忙。陈玥的新刊创刊在即,她也常常加班。
有次我凌晨三点从工作室回家,发现她还在书房工作,手边放着凉掉的咖啡。
“怎么还没睡?”我走过去。
“这篇专访明天要交。”她揉着太阳穴,“你先睡吧。”
我没走,去厨房热了牛奶,做了简单的三明治端给她。
“谢谢。”她接过时,我看到她眼里的疲惫,“方晨,我有时候想,我们这样拼命是为了什么?”
“为了选择自由。”我说,“有了事业基础,我们才能选择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被生活选择。”
她点点头,靠在我身上:“你说得对。但偶尔也想停下来。”
“等项目结束,我们去旅行。”我承诺,“就我们俩,关掉手机,谁也不联系。”
“好。”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法国品牌项目在最后阶段出了问题。品牌总部突然换了个创意总监,新总监对我们“过于传统”的设计方向提出质疑,要求大改。
这意味着三个月的工作几乎要推倒重来,而交货期不变。
团队士气低落,我也很焦虑。连续一周,我每天睡不到四小时,在工作室和工厂之间奔波。
陈玥很理解,主动承担了更多家务,晚上给我送宵夜。但压力还是越来越大。
冲突发生在一个周四晚上。
我凌晨一点回家,发现她在客厅等我,脸色不太好。
“方晨,我们需要谈谈。”她说。
“明天吧,我今天很累。”
“就现在。”她坚持,“你连续一周没正常吃饭睡觉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
“我知道,但项目...”
“什么项目比健康重要?”她站起来,“而且你答应我这周六见我父母,还记得吗?”
我完全忘了。
“我...项目出了点问题,周六可能要加班。”
她沉默了几秒:“这是你第三次推迟见他们了。我爸妈特意从老家过来,就为了见你一面。”
“对不起,但我真的...”
“方晨,我不是要你放弃工作。”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里,我们的关系到底排第几位?”
“当然很重要,但现在是非常时期...”
“对我来说,每个时期都是‘非常时期’。”她打断我,“你工作永远有紧急情况,项目永远有关键阶段。如果一直这样,我们永远没有‘正常生活’。”
我头疼欲裂,耐心耗尽:“陈玥,你能不能理解一下?这个项目关系到工作室的生死,几十号人的饭碗!”
“那我呢?”她看着我,“我的需求就不重要吗?”
我们僵持着,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最后她说:“今晚我睡客房,我们都冷静一下。”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同居不只是甜蜜的陪伴,更是现实的责任和妥协。
而我,好像还没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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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反思与修复
第二天我醒来时,陈玥已经去上班了。
餐桌上留了早餐和一张纸条:“牛奶在微波炉热一分钟。记得吃。”
简单的关心,让我鼻子一酸。
昨晚的争执在脑子里回放。她说得对,我一直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觉得只要事业成功,其他问题都会解决。但感情需要时间和精力的投入,不是解决了“大事”就能自动变好的。
我给林绍远打电话,解释了项目的困境和个人原因,请求延期一周交货。
“方晨,我理解你的处境。”林绍远说,“但总部的压力也很大。这样吧,我给你争取三天,最多五天。这期间我帮你一起改方案,怎么样?”
“谢谢林总。”
“别谢我,我也是为了项目。”他顿了顿,“不过作为过来人提醒一句——工作永远做不完,但重要的人可能会离开。自己权衡。”
挂了电话,我去了陈玥的公司楼下。
等了她半小时,她走出来时看到我,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下班。”我接过她的包,“对不起,昨晚是我态度不好。”
她看着我,眼神软化了一些:“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在你压力最大的时候逼你。”
“不,你该逼我。”我认真地说,“不然我会一直逃避平衡工作和生活这个问题。”
我们并肩走着,秋叶在脚下沙沙响。
“周六我会准时去见你父母。”我说,“项目我争取到了五天延期,这周末不加班了。”
“真的?”
“真的。”我握住她的手,“陈玥,我知道我还有很多要学的。关于如何爱一个人,如何经营关系。但你愿意教我吗?”
她眼睛红了:“方晨,我不要教你,我们要一起学。”
周六见陈玥父母比想象中顺利。
她父母都是退休教师,温和开明。她妈妈做了满桌的菜,她爸爸和我聊历史和设计,气氛融洽。
“小方,玥玥从小就有主意,我们管不了。”她妈妈笑着说,“她选你,我们相信她的眼光。”
“我会好好对她的。”我郑重地说。
回去的车上,陈玥靠着我:“他们喜欢你。”
“因为我喜欢你。”我说。
项目延期的五天里,我调整了方案,林绍远也给了很多宝贵建议。最终版本保留了我们的核心理念,但在表现形式上更符合国际审美。
交稿那天,品牌总部反馈很好,新总监也认可了。
团队欢呼雀跃,我松了一口气,但更多的是疲惫。
晚上回家,陈玥做了丰盛的晚餐庆祝。我们开了红酒,聊到深夜。
“方晨,我下周要去上海五天。”她突然说。
“去吧,工作重要。”
“但我想了想,决定拒绝总部的长期合作邀请。”她看着我,“我申请调回北京总部,不做上海分刊的主编了。”
我愣住了:“为什么?那是很好的机会。”
“是很好,但不是最好的。”她握住我的手,“最好的,是和你一起建立的生活。我愿意为这个生活调整职业规划。”
“陈玥,我不要你为我牺牲...”
“不是牺牲,是选择。”她微笑,“而且北京总部也有晋升机会,只是慢一点。但慢一点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一起慢慢走。”
我看着她,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感动,愧疚,更多的是爱。
“那我要更努力才行。”我说,“不能辜负你的选择。”
“你不是一个人努力,”她靠进我怀里,“是我们一起。”
那晚我们修改了冰箱上的同居协议,加了一条新内容:
“当工作与生活冲突时,优先沟通与协商,寻找双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记住:我们是一个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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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真正的重生
法国品牌的项目大获成功,订单量超出预期,工作室因此接到了更多国际邀约。
媒体采访时,记者问:“方设计师,你的‘重生’系列广受好评,能说说‘重生’对你个人意味着什么吗?”
我想了想,说:“曾经我以为,重生是从一段糟糕的感情中走出来。但现在明白,真正的重生是建立起让自己舒服的生活,找到互相成就的伴侣,成为自己认可的人。”
报道出来后,陈玥把杂志放在咖啡桌上,指了指那段话:“写得不错。”
“发自肺腑。”我说。
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我们建立了自己的节奏——工作日各自忙碌,周末一起做饭、看展、见朋友。每月有一个周末完全属于彼此,不工作,不社交,就待在家里或者短途旅行。
年底,陈玥的生日,我送了她一个特别的礼物——我设计的一对戒指。
不是求婚戒指,而是“承诺戒指”。
“这是什么?”她打开盒子时,眼睛亮了。
“我设计的,叫《共生》。”我解释,“两个独立的环,但连接处可以扣在一起,变成一对。象征我们——独立,但选择相连。”
她试戴了,尺寸刚好。
“你什么时候量的我指围?”
“你睡着的时候。”我笑了,“陈玥,我不擅长说浪漫的话,但我想告诉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更确定,这是我想要的生活。不急结婚,不急将来,就现在这样,慢慢走,很好。”
她看着戒指,眼泪掉下来。
“方晨,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什么?”
“你的踏实。”她擦掉眼泪,“你不会承诺永远,但会认真对待每一个今天。这比任何誓言都可靠。”
我们戴着那对戒指,没对外解释,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春节时,我们各自回家过年。分开前,她说:“明年春节,我们一起过吧。要么回我家,要么回你家,要么我们去旅行。”
“好。”
除夕夜,我们在视频里看各自的烟花。她家的背景音是亲戚的喧闹,我家是电视春晚。
“想你了。”她说。
“才分开两天。”
“但习惯了你在旁边。”她笑,“方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窗外爆竹声声,新的一年开始了。
我走到阳台上,看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突然想起一年前的自己——那个刚分手,在出租屋里对着泡面发呆的方晨。
那时以为人生跌入谷底,现在明白,那只是转折点。
真正的谷底,是待在错误的关系里不愿离开,是做不喜欢的工作麻木自己,是活成别人的影子还告诉自己这就是人生。
而重生,是终于有勇气说“不”,有勇气离开,有勇气从零开始。
也是遇到一个人,让你愿意再次打开心扉,但这次,是用更成熟的方式。
手机震动,是陈玥发来的照片——她戴着戒指的手,背景是家乡的烟花。
配文:“明年此时,要在一起看烟花。”
我回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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