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兵书,灯芯跳了一下。歪枪还靠在兵器架上,没人动过。我站起身,走到桌前铺开训练场地图,拿出炭笔开始画路线。明天要让所有人看到新兵能做什么。
天刚亮,我就吹响了集合哨。新兵们从营帐跑出来,在高台前列队。他们站得比前几天整齐,但眼神还有点飘。我知道他们在等,等我说什么。
我走上高台,把计划单举起来给他们看。“今天有演训。”我说,“各营可以派人来观训。不为好看,只为让大家看看我们每天练的是什么。”
下面有人抬头看我,也有人低头抠手。我没管。继续说:“列阵、行进、变阵、格斗连击,全部实演。临时口令随机发,出错当场罚。能做到的站左边,不想试的站右边。”
没人动。
“那就当全员参加。”我收起纸,“吃早饭,半个时辰后进场。”
我转身走进器械库,检查木枪和盾牌。助教跟进来帮忙。我把几根磨损严重的木枪挑出来,换上新的。又让助教把沙袋搬到指定位置。
日头升高时,训练场边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其他营的老兵、炊事班的、巡逻的都来了。他们站在围栏外,交头接耳。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无非是“他现在得意了”“看他还带不带兵”这类话。
我不辩解。
我只带着新兵入场。
列阵开始。三百多人按三三制排成九队,动作干净利落。报数声齐整,一步没乱。围观的人安静了些。
“起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横队变纵队,再变方阵,三次切换无差错。我在前面领走节奏,每到拐角就喊一声方位。新兵跟着转,脚步压得很准。
我停下,转身面对队伍。“刚才这轮,谁觉得自己慢了半拍?”
一个瘦个子举手。
“为什么?”
“左脚绊了一下。”
“再来五遍。全队加练,直到没人绊脚。”
他们重新列队,一遍遍走。第五遍时,步伐完全合上。我看向场边,那些原本笑的人不再开口。
接下来是号令反应。我站在高台边缘,随机下令。
“蹲!”
“起!”
“持盾前压!”
“弃盾翻滚!”
命令之间没有规律,间隔也不固定。新兵必须盯我动作、听我声音。前十次错三个,二十次后只剩一个出错。到第三十次,全部正确。
场外有人低声说:“这训练量……比我们当初还狠。”
我没回应。直接进入下一项。
近身格挡对练。两人一组,实劲交手。不准留力。我在场中巡视,看到动作变形立刻叫停纠正。
“低腰!重心往下!”
“左手护面,不是摆设!”
“打出去要带肩力,不是只动手臂!”
我亲自示范一套连击。做完后问:“有没有人敢上来试试?”
没人应。
我点名。“你,昨天传错口令的那个,上来。”
他犹豫一下,摘下护腕走了出来。
我们摆开架势。第一招我用直推,他挡住。第二招变扫腿,他跳开。第三招我突进贴身,逼他用肘防,他撑住了。
围观人群有点骚动。
“不错。”我说,“回去加餐一份。”
他愣住,好像没想到会这样。
我提高声音:“只要肯练,犯过错也能被认可。怕的不是错,是不肯改。”
全场静了几秒。
然后我下令进入最后一项:突发敌袭模拟。
这是我临时加的内容。
我没有提前通知新兵。
我突然大喊:“东侧破防!三队封锁缺口!五队包抄后路!七队掩护撤退!”
新兵愣了一瞬,随即开始行动。
三队冲向东侧假想点,迅速组成盾墙。五队绕后形成夹击之势。七队拉回伤员模型,同时放出烟雾遮蔽视线。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完成。
我在高处看着,心里松了口气。
他们做到了。
而且做得很好。
演练结束,队伍收拢站定。汗水顺着他们的脸往下流,衣服全湿了,但没人晃动。他们站得笔直。
我走到场中,声音不大,但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有人说我得了奖就会松懈。”
“有人说我不配管这支队伍。”
“今天你们看到了,我的兵是怎么练的。”
“我不需要解释什么。他们流的汗就是答案。”
说完,我没再多讲一句话。转身走向兵器架。
那把歪枪还在那里。
我伸手拿起来,看了看。
没修。
也没扔。
就放在原地。
收操铃响后,新兵开始收拾器械。我站在高台边上没动。太阳偏西,光线照在我的铠甲上,有点烫。
一个身影走过来,是早上那个传错口令的士兵。他手里拿着整理好的木枪箱,路过兵器架时停了一下。
他伸手,轻轻把那把歪了枪头的木枪扶正了。
插回架子中间。
没说话,转身走了。
其他新兵陆续离开。脚步声整齐,背影挺直。
我看着空下来的训练场,风吹过沙地,扬起一层薄尘。
远处传来换岗的锣声。
我抬起手,摸了摸腕上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