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帐门,风立刻吹灭了油灯。
副将刚走,地上留着药渣布包,纸条上写着“赵文义被押往城南”。
我盯着那三个字看了两秒,把纸条塞进嘴里嚼碎咽下。
他不说我也知道,先锋官开始清理人证了。
就在这时,副将又回来了。
他掀帘进来,喘得厉害,声音压到最低:“刚得的消息。”
“先锋官今晚要见一个人。”
“地点还是西岭废仓。”
“时间——一个时辰后。”
我没说话,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现在去,能抢在他前面。
但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我抓起水囊灌了一口,把腰带重新系紧。
铠甲不能穿,太响。
只穿黑色劲装,外罩灰袍,脚上换软底靴。
剑收进鞘里,用布条缠住,不让它发出一点声音。
副将看着我:“你要去?”
我说:“必须去。”
“等他来了,我们什么都看不到。”
“现在去,还能找到东西。”
他咬牙:“你一个人太危险。”
我说:“人多更容易暴露。”
“你在营里盯住他的亲信,看有没有人动身往西岭去。”
“我去查证据。”
他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这是炊事营老兵给的。”
“他说西岭那边的小路最近被人踩过,草都倒了。”
“你走那边,别碰正门。”
我接过布,上面画了几道线,是小路的走向。
没再说话,拉开帐帘走出去。
外面巡逻刚过,空档只有半盏茶时间。
我贴着营墙走,绕过火堆和哨塔,避开所有巡兵路线。
三十步一停,听动静。
没人追,没人喊。
出了主营范围,地势开始往上。
西岭不高,但乱石多,林子密。
风从山顶刮下来,带着湿气。
我放慢脚步,每一步都踩在落叶上,不让碎石滚落。
快到废仓时,我趴在地上爬了十步。
抬头看,那座旧仓库塌了一角,屋顶缺了一大片。
门歪在一边,挂着锈链子。
周围很静,连鸟叫都没有。
我绕到背面,找到一处塌陷的墙洞钻进去。
里面堆满烂木头和碎麻袋,一股霉味冲鼻子。
角落有干草堆,像是 recently 有人躺过。
我蹲下摸了摸,草还暖的。
再往里走,柱子底下有拖痕。
我顺着痕迹挪开几袋腐粮,露出一根粗木桩。
桩子底部有个暗格,手指抠进去,碰到一层油纸。
抽出来一看,是个小包裹,封得严实。
我背过身,借着屋顶漏下的月光拆开。
里面是一封信。
纸是敌国常用的粗黄纸,字迹潦草。
开头写着“致大唐先锋官”,落款是“渤辽将领”。
我快速看完。
信里说东线唐军布防虚实已探明,粮道每日何时运粮、由哪队护送,全都列了出来。
还提到上次夜袭能成功,是因为先锋官提前撤走了左翼三队士兵。
最后一句写着:“下次交接定于三日后子时,旧渡口北岸柳林。”
我把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
不是伪造。
纸上有火漆印,是渤辽军中的标记。
而且内容太具体,假不了。
这就是证据。
通敌卖国,泄露军情,勾结外敌。
只要交给老将军,先锋官必死无疑。
我把信重新包好,塞进贴身内袋,压在胸口。
刚站起身,外面传来脚步声。
两人。
走路很轻,但踩断了树枝。
他们从正门进来,低声说话。
一个声音沙哑,像是先锋官。
另一个陌生,口音不对。
我立刻蹲下,缩进麻袋堆后面。
手按剑柄,不敢动。
他们走到中间停下。
沙哑声说:“东西放好了?”
陌生声答:“按你说的,藏在柱子夹层。”
“没人发现。”
沙哑声冷笑:“陆扬最近查得很紧。”
“但他查不到这一步。”
“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拿下主帅之位。”
陌生声问:“他会不会坏你大事?”
沙哑声说:“他已经得罪全军一半人,流言满天飞。”
“就算拿出证据,也没人信他。”
“再说……”
“我不介意让他死在战场上。”
我听得全身发冷。
原来他早就不打算让我活。
两人又说了几句交接细节,转身离开。
我等他们走远,才慢慢站起来。
腿有些麻,手心全是汗。
我从原路退出废仓,翻过塌墙,钻进树林。
一路没回头,直到看见主营灯火才停下喘气。
回到自己帐中,我把信取出来,放进铠甲内衬的夹层。
那里缝过一道暗线,平时用来藏重要文书。
现在最合适。
我坐在案前,喝了口水。
心跳还在加快。
但脑子很清醒。
这封信能救我。
也能救全军。
只要交上去,先锋官立刻倒台。
但我不能现在就去。
老将军今天态度犹豫。
就算我拿证据给他,他也可能怀疑是栽赃。
必须等一个时机。
等他亲自察觉异常,等全军都知道真相,我再出手。
我吹灭灯,躺下闭眼。
明天照常训练,照常值勤。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我知道。
这场仗,我已经赢了。
我伸手摸了摸铠甲上的夹层。
布料下面是硬的。
那是证据。
外面风停了。
帐帘轻轻晃了一下。
我的手指还贴在夹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