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一支十人小队,在皇都中穿行,如入无人之境。
月明星稀,鸦雀无声。
只有远舍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激起护城河碧波涟漪。
皇都,是宵禁的。
御林军每一晚都会进行大规模巡逻,确保不会有任何人混进来。
“头儿,我们真要这么做吗?”
齐飞撕下面罩,瞪了眼旁边的随从,骂道,“再敢聒噪,我把你丢下去喂狗!”
“是,是。”
接着,这行人,作鸟兽状散去,以诡异的身法,潜入了皇都各位大臣的府邸,将一封信笺,放到了其主人最易察觉的显眼位置。
做好这一切,他们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深夜,姜昊无心睡眠,正在书房内大发雷霆,笔墨纸砚摔得一地都是,书架横七竖八倒在那儿,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地震。
“姜凡,我要你死!你必须死!”
一旁的陆管家,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跟在他背后不断收拾。
“他,他简直就是阴魂不散,明明已经被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坏我的好事?”
女帝对他们的惩罚,并未真如姜璃说得那般云淡风轻。
最起码,原先手到擒来的皇都卫戍将军一职,现在彻底与他无缘了。
“嘘!”
陆管家吓得低声警告,“我的小祖宗啊,你小点声,万一被大小姐的人听见,那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啊!”
“哼!别提她,一提她我就来气!”
姜昊眸子里满是怨毒之色,原以为,六年的相处,这位阿姐的心思,早就到了自己身上。
可谁能想到,她本来“重伤”的人,居然今天主动去见姜凡了。
这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她先前的伤势,是装出来的!
“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小祖宗啊,可别这么说。”陆管家觍着脸规劝,满目讨好之色,“我看啊,大小姐就是被那冒牌货给蛊惑了,他平时最看重少爷您了。”
“呵呵。”
姜昊冷笑一声,回想自从姜凡出现后的种种事迹。
阿姐的确变了。
以前,他无论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阿姐定然会为他找来。
可几次三番面对姜凡,她都动了恻隐之心。
“她心里肯定时时刻刻在把我跟那个废物比较!”
人比人,气死人。
以前他们的相处,没有参照物,尚可维持一个平衡。
“嗖!”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信笺飞射进了窗户,落在了姜昊桌子上。
“呼!”
那一刻,整个书房的空气都快凝固了。
“你,出去!”
他赶紧将那份信笺给收了起来,呵斥陆管家滚蛋,老陆是这帅府的老人,自从投诚以来,颇为受到重用。
此时为了一封信将他赶走,他心里是有怨怼的。
“什么玩意儿?神神秘秘的!”
但他不敢赌,强行留下来反而会招致厌恶。
姜昊把他跟到了门口,确认四周无人后,将门窗全部关闭,颤抖着双手,拆开了那封信。
瞬间,瞳孔变得老大!
“这么快?为什么这么快?”
他不敢置信,强行扒拉着自己的头发,揉搓着脸庞,好让自己冷静。
“不管了。”
他将信架在了蜡烛上,烧了个干净。
“见机行事!”
与此同时,朝中多位大臣,都接收到了同样的信笺,只不过看完后,每个人的表现都不太一样。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皇城,寝宫内。
女帝姬漪霜一袭白色真丝睡裙,端坐于巨大的铜镜前,她如雪的肌肤、在灯火摇曳中,显得愈发光彩照人。
秦凤翎就站在她身后,手持一柄金色的梳子,将那如瀑的青丝,一缕一缕梳齐。
只不过,与平日里的英武相比,此时的她,穿着与女帝同款的薄纱睡裙,长发披肩,褪去了粉黛,英气虽不减,反倒更显一种妩媚动人。
“瞧瞧,这么漂亮的脸蛋,这么婀娜的身姿,那位,当年居然看不上你,反而,去调戏什么公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女帝声音洪亮,哪怕单单是这嗓音,让人听了,都有一种臣服之感。
这些年,她气质愈发出尘,气场愈发强大,哪怕是一些三朝老臣,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高位,养人。
至高无上的权力,更能让一个人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呵。”
秦凤翎梳发的动作微微一怔,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天下人,不照样信了么?”
“你在埋怨朕?”
女帝的语气骤然变得锋锐。
秦凤翎不卑不亢,继续把玩着金梳,“若是埋怨,末将当年又何必第一个下手?只是,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女帝饶有趣味地询问道。
“抽筋扒皮的龙,就让他烂在臭水沟里,难道不好吗?”
秦凤翎将金梳放在案几前,意味深长地望着宫外的夜空,“万一,他涅盘重生了呢?”
“哈哈哈……”
女帝爽朗的笑声,传遍整个寝宫,宫女和太监闻之色变,下意识往外围退了五十步。
“他若真有那个本事,朕这皇位,就让给他!”
“那你为何当初不给他?”
秦凤翎回眸,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当初?呵呵。”
女帝冷笑,一甩袖袍,霸气侧漏,“朕当初给他,他坐得稳吗?”
“呵呵……”
“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会为自己找补,当初明明是你怕他功高震主,抢了你的风头,才出手针对。”
秦凤翎意兴阑珊,肆意大胆,仿佛此时面对的人,不是当朝女帝,而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如今六年过去了,你将这偌大的国家,治理的一塌糊涂,断送了半壁江山,你又想起他的好来了?你啊,真是我见过最虚伪的人!”
“嗯?”
女帝骤然靠近,目光似鹰隼般锐利,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
“女人,你在玩火!你知道,我当时……”
“罢了,时过境迁。”秦凤翎轻轻一推,女帝之手滑落,微微颤抖。
“刚长大成人的小孩子,总想着标新立异,做点大人不敢做的事情,来向世人证明,看吧,我比你们还厉害。”
她淡漠一笑,眼神中透着鄙夷。
“可事实往往是悲剧的,愣头青,终究是愣头青,直到可怕的后果产生,他才会明白,大人不敢不是因为那件事的本身,而是它产生的后果。”
“你过分了啊!”
女帝被呛得连声咳嗽,连忙端起桌上的红酒,狂饮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
“还别说,这酒是真好喝!看来,他对你,还是有旧情的嘛,怎么谁都不找,就来找你了?”
“因为,他恨我!”
秦凤翎此言一出,女帝刚喝进去的酒水,一下子喷到了她脸上。
“这是什么逻辑?她恨你,还去找你?”
“因为,他准备给我埋雷,等适当的时候,一举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哈哈……”
女帝笑得更开心了。
“那你还帮他?”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秦凤翎讥讽道,“信都送出去了,你猜,明儿个的朝堂上,会有几人坦白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小妖精,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