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家铺子时，店铺还未打烊。
今日当值的苏清芷听到动静，向门口看来。
目光落在周正身上时，眸子微微凝了一下。
掌柜此刻的气息……
这是刚与人动过手，恐怕还不轻松。
苏清芷心中闪过诸多念头。
她嘴唇微动，似乎想询问什么，但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只是快步迎上前，声音比平日更轻软了些 。
“掌柜，您回来了。”
周正摆了摆手。
“嗯，还没下值？”
“弟子正准备打烊。”
苏清芷轻声应道。
“辛苦了。”
周正随口道，抬脚往后院静室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回头对苏清芷吩咐道。
“这几日我需闭关静修，若无紧要之事，都暂且推掉。”
苏清芷闻言，立刻点头。
“是，弟子明白。”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
“掌柜您……放心调息。”
周正嗯了一声，径直走向静室。
……
静室内。
周正一屁股坐倒在蒲团上，毫无形象地龇牙咧嘴。
“哎……疼……疼。”
王携的神魂此刻正在温养。
“道躯无恙已是万幸，些许痛楚，忍耐几日便好。”
“老王你不懂，喊出来就不疼了。”
周正嘴上说着有的没的，动作却不慢。
他盘膝坐好，阴阳造化诀缓缓运转。
精纯的阴阳灵力流淌而出，引导着体内的九转还玉丹药力，更细致地滋养着经脉与血肉。
同时，一道道裂金真意被灵力包裹，缓缓消磨。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更耗心神。
那灰袍修士的裂金真意颇为刁钻，如同附骨之疽。
若非阴阳灵力有造化生克之妙，又有九转还玉丹这等极品丹药提供磅礴精气，想要彻底清除，怕是要费上数月水磨工夫。
三日后。
一直闭目盘坐的周正，缓缓睁开了眼睛。
眸中精光内敛，周身那原本有些虚浮紊乱的气息，已重新变得沉凝浑厚。
体内经脉畅通，血肉充盈，裂金真意也终于被阴阳灵力化去。
“舒坦！”
周正伸了个懒腰。
他心念一动，唤道。
“老王？醒醒，起来分赃了。”
识海内，王携的魂光明亮而稳定，也已从之前的消耗中恢复过来。
周正手腕一翻，两个储物袋出现在面前的地面上。
他搓了搓手，笑道：“老王，选哪个？”
“皆可。”
周正先抓起那个灰袍修士的储物袋。
神识探入。
极为寒酸。
下品灵石约莫五千出头，中品灵石只有寥寥二十几块。
几瓶常见的修炼丹药，品质一般。
一堆零碎的材料，多是土行相关，价值一般。
几枚玉简，记录的多是些土行术法、一门遁地术心得，还有几门黄阶功法与一部玄阶功法。
当然，最重要的便是那门地阶残篇。
“啧，看着是个筑基中期，除了这地阶残篇，剩下的家底还不如咱们铺子里一些炼气期散修阔绰。”
周正撇撇嘴，将那些材料和普通玉简归到一边。
接着，他拿起那个阴冷修士的的储物袋。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堆成一小堆的灵石。
正是他们之前付出的那三万多块下品灵石，一块不少。
“完璧归赵啊这是。”
周正乐了，将这批灵石单独挪到一边。
继续清点。
这个更穷。
丹药瓶里装的都是些偏门毒物和解药。
材料则多为各种毒草和颜色诡异的矿石，周正甚至认不全。
玉简内容也阴毒得很，记录了几种淬炼毒针的法门，还有一门修炼起来颇为损伤自身的碧磷毒功。
“好家伙，这俩难兄难弟，打劫为生都混得这么惨？”
周正大失所望。
“除了咱自己的灵石回来了，他们这身家加起来，能有一万五灵石顶天了，还没咱们铺子一个月流水多。”
王携倒不意外。
“散修若无特殊机缘或一技之长，修行本就艰难。”
“此二人想来平日里也多靠此类设局谋财，所得恐大半用于自身修炼消耗，难以积攒。”
“行吧，蚊子腿也是肉。”
周正将两个储物袋里的灵石合并到一起，加上原有的，他们现在手头的流动资金又厚实了不少。
那些杂七杂八的材料和普通功法玉简，他打算回头有空整理一下，能卖的就卖了，不能卖的就扔店里充门面或者给三个姑娘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但这些东西，都不是他们的目标。
周正将那枚地阶残篇摄到手里，神识沉入其中。
《太虚归一诀》。
紧接着是一行小字，九天殿藏经副册，录甲叁捌肆。
“九天殿？”
居然又是九天殿流出来的功法？
周正与王携心中同时一震。
两人按下心中惊异，继续往下浏览。
这确实是一门地阶功法的残篇，而且是专为空间灵根者创立的法门。
功法立意极为高远。
阐述太虚为源，归一为用。
所谓太虚，是蕴含无尽可能与变化的原初之态。
所谓归一，是在无穷变化中寻找到独属于自身的一，即本命神通与大道之基。
修炼此诀，需以独特法门感应空间灵力，淬炼出带有虚属性的太虚灵力，于气海构筑太虚道基。
筑基之后，则需不断体悟虚实变幻之理，于道基之上，演化出契合自身的本命神通。
残篇的内容，正好包含了完整的炼气期修炼法门，以及筑基初期感应虚实的部分。
最关键的是，其中用了相当篇幅，详细阐述了神通推演的指引。
它教导修炼者如何根据自身太虚道基的特性、对虚实法则的领悟深浅、乃至个人心性倾向，去寻找和塑造属于自己的神通。
其言：虚可化万法，实可镇乾坤，最终追求的是虚实合一，方见真我。
“我滴个乖乖……”
周正看得心潮澎湃。
“这才是真正的高端货！”
“怪不得那灰袍练不了，只能拿来当诱饵。”
“这玩意儿压根就不是给普通灵根准备的，要求太苛刻了。”
王携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周正。
他深知这种指引性的内容有多么珍贵。
这不仅仅是多了一门地阶功法参考，更是打开了一扇关于大道与神通的窗户，让他们看到了更高维度的修行图景。
“这九天殿到底是啥来路？”
“随便流出来一本残篇的边角料，都这么有深度？我高低得给他们磕一个！”
王携虽然不至于像周正这般夸张，但内心也 不平静。
“九天殿……或者说九天阁。”
王携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敬畏。
“是立于我们这方修仙界顶端的存在。”
“他们超然物外，执掌着大陆盟约，门下网罗的，皆是当世最顶尖的绝世天才。”
“他们的目光，或许早已不局限于此界纷争，而是看向了那渺茫的仙路。”
“其内部如何，传承如何，外界知之甚少，只知他们每隔漫长岁月，会以各种方式播撒一些传承或线索于世间。”
“我们之前所得的九转道胎诀，以及眼下这部太虚归一诀，应当便是此类播撒之物。”
“其门人也鲜少在外界行走，但每一次出现，往往都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大事，或是足以改变一方格局的机缘。”
“除了九天阁，这世间还有别的巨无霸吗？”
周正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自然是有的。”
王携道。
“据说，有两处传承自仙界的道统，名为太一仙宫与瑶光仙宫。”
“这两大仙宫比九天阁更加神秘，门人几乎不在外界走动，寻常修士终其一生，也难窥其真容。”
周正听得咋舌。
“我以为你们玄天宗自称正道魁首，已经算是大佬了，没想到还有腿更粗的大佬存在，而且还不止一家……”
“老王，你作为玄天宗出身的前首席，都这么厉害了，不敢想那些人得牛成啥样。”
王携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的魂光微微闪烁，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有对强大传承的敬畏，但更多的，是不曾磨灭的骄傲与心气。
“周正，倒不必妄自菲薄。”
王携的声音极为坚定。
“此界强者如云，机缘无数，但大道万千，各有其途。”
“如你我这般双魂共生，阴阳同修，恐怕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顿了顿继续道。
“往上攀登的过程，从来不分所谓的大道还是小径。”
“机缘、心性、毅力、抉择，缺一不可。”
“九天阁弟子如何？仙宫传人又如何？”
“他们或许起点更高，资源更厚，但大道之争，漫长悠远，并非朝夕可定。”
“只要我们持守本心，不弃道途，总有一天，你我会与那些出身九天仙宫的修士相见。”
“届时，孰高孰低，犹未可知。”
周正被王携这番话震了一下。
他没想到，平时沉稳得有些古板固执的老王，心底里居然藏着这么一股冲天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