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明宇很喜欢他们家的周边……”
指尖在玻璃上划过,仿佛想触摸友人那早已消散的笑容。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肩膀,带着一种安抚。
宁芊站在身后,望着那家店铺,长发垂落,遮住了半张阴柔的脸。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一声。
房车和紧随其后的越野,小心地避开路面上散落的汽车和早已风干的遗骸。
在一个十字路口的中心,它们完成了一个九十度转弯,重新提速,朝着目标驶去。
驾驶室内,秦溪的身体微微前倾,眉头蹙紧。
她的目光扫视着街道两侧那些沉默的高楼。
一种违和感攫住了她。
“你们没感觉……有点奇怪么?”
声音打破了车厢内回忆的沉重,带着一丝困惑。
“这里的感染者……好像少的有些不太正常。”
她的视线不断移动。
宽阔的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蹒跚的身影在游荡。
它们动作迟缓、皮肤呈现出一种灰败,有些缺胳膊少腿,步履如同残烛。
引擎的轰鸣惊动它们,但它们的反应却迟钝得可怕。
其中一具穿着破烂西装的感染者,只是象征性地踉跄追了两步,便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肢体在地面上徒劳地抽搐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却再也爬不起来。
“嗯。”
宁芊将目光从林馨身上移开,望向窗外。
那双眼眸里,闪烁着同样的疑惑。
“从下桥开始我就注意到了,这片区域的感染者密度,低得……不合常理。”
三人的目光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巨大的鹿人区,人口曾经何等稠密?
鳞次栉比的楼群,在末日时本该是重灾区,成为孕育无数行尸的温床。
按常理推断,这里的感染者至少应以千计,甚至上万。
眼前的景象,零星的散兵游勇,与这片区域的楼栋密集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这份“干净”,非但不能带来安全感,反而像一层窒息的帷幕,笼罩上空。
弥漫着诡异。
“会不会……是被残存的官方势力清剿过一次?”
林馨转过头看向宁芊,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宁芊缓缓摇头,“不清楚。但是,大概率不会。”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死寂的废墟,“如果真有成建制的组织存在,并且有能力大规模清剿一个区域,他们早就该通过各种渠道,向整个城市的幸存者发出通知。我们一路从北逃过来,不至于一点蛛丝马迹都看不到。”
她顿了顿,指尖轻敲击着窗沿,补充道:“如果真是他们做的,从大桥到这里,这条关键的交通被打通了,沿途必然布满了标识、指示牌,甚至会有人驻守据点。可我们一路看到的,只有废墟和零星的感染者,他们没理由不控制重要的通道。”
林馨眼中的那点光芒随着宁芊的分析被吹熄,迅速黯淡下去。
她低下头,又被新的失望覆盖。
宁芊察觉到她的情绪,带着点安抚意味的伸出手,轻轻推了推林馨的肩。
“没有官方,也许不是坏事,别这么沮丧。”
她的声音平静,“想想王海建立的北城。在他手底下的人,过的日子,和牲口有什么区别?也是生不如死罢了。”
她轻轻揉了揉林馨的头,动作带着一种笨拙的温柔。
“末日里,秩序早就崩塌了。曾经那些代表着秩序和责任的职业、头衔,现在不过是一张废纸。”
她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继续说道,“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再说,我们也不是没能力自己组建避难所。没必要非要去依附、加入什么组织,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林馨抬起头,嘟着嘴看了宁芊一眼,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抓住了对方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嗯”了一声。
“前面怎么走?”
秦溪打断了这片刻的温情。
前方的道路又是一个十字路口,景象如出一辙。
空荡、死寂。
只有枯叶在风中飞舞。
街面上几乎看不到任何感染者。
林馨收敛心神,将注意力从情绪中抽离。
她凑近车窗,目光在破败的街景中搜寻着,辨认着那些扭曲了的地标。
几秒钟后,嘴角忽然扬起,眼中迸出光来。
她指向右侧隔着一条马路的方向,声音兴奋,“你们看那!”
宁芊和秦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前方百米开外,隔着一条马路,一片开阔的广场边缘,静静地矗立着一个由巨大玻璃幕墙构成的结构。
虽然玻璃上盖着厚厚的污垢,有些地方完全碎裂,但其简约的框架依然清晰。
结构中心,是一条数米宽的、石材铺就的楼梯,直直地通向下方。
那正是她们此行的目标——
通往地下服装市场的入口之一!
“就是那个!”
林馨的声音微微发颤。
她兴奋地摇下车窗,不顾灌入的冷风探出身子,眯着眼睛仔细确认着周围的环境。
几秒钟后,她迅速缩回车内,“没错!肯定就是它!”
“oK。”
秦溪简洁地应道,右手立刻抓起中控台上那个黑色的传呼机,拇指按下通话键,顶端绿色指闪烁,“昔侩、昔侩。”
传呼机里沉默了几秒,只有电流的沙沙声。
随即,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收到,怎么了?”
秦溪将传呼机贴近嘴边,声音清晰。
“到了,准备好东西,我们要下车了。”
两辆车缓缓靠近那个地标。
巨大的玻璃穹顶在阳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入口处的结构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蒙着厚厚的的积灰,有些地方还挂着肮脏的水渍。
内侧楼梯倒是显得相对“整洁”,没有横陈的尸,没有痕迹,只有厚尘均匀地覆盖在每一级台阶上。
诉说着长久的封闭。
秦溪将房车稳稳地停靠在入口旁边一处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按下熄火,拧动钥匙。
引擎的轰鸣戛然而止,世界被按下了静音,只剩下枯叶的沙沙声还在耳边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