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晨光笼罩着云层,它吝啬地透过破碎的橱窗,在满是尘埃和血渍的地板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柱。
被屋檐切割的光刺破空气,最终落在那根冰冷的柱子,照亮了绑缚其上早已不成人形的东西。
宇进。
或者说,宇进的残骸。
他还剩一口气,微弱的呼吸声在死寂中缓慢地嘶鸣。
他的鞋子被人脱掉了,随意地扔在一边。
昏暗的光线中,一只脚浸在满地的血泊中。
从脚底板开始,向上直到小腿中段,皮肉被剔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的骨骼和断裂的筋膜,就这么突兀地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伤口上方被一根五指粗的麻绳死死勒紧,深陷进男人已经肿胀的皮肉里,粗暴地阻止着血液流动。
另一条腿,小腿至脚踝是一片完全的焦黑、碳化,如同一根烧焦的木头。
焦痕的边缘翻卷着半熟的、暗红的肉,凝固的油脂混成一种反光的釉质,散发着浓烈的焦臭。
他的胸腔上,一根细细的、中空的钢管径直插入,没过大半。
钢管的位置正好在右肋的下方,巧妙地避过肺叶和肝脏的器官。
内部管壁上密密麻麻的、油亮的蟑螂正窸窸窣窣地爬进爬出,似乎在迷茫地寻找出口。
管口处,细小的蚂蚁排着队,在起伏的皮肉间穿梭,探寻着更深处的“食物”。
宇进的腹腔两侧就比较平淡,只是各插着一把匕首,刀刃完全没入,只留下一点寒光。
他的头皮上的处理则十分精彩,被人从中间硬生生掀开了一半。
带着毛发的皮肤像一张湿漉漉的破布,垂挂下来覆盖了整张脸。
那裸露的头骨上,布满了大大小小、边缘焦糊的水泡,应该是施暴者在测试,失去痛觉神经后烫伤是否还能引起人体的反应。
地上散落着大量已经风干的纸团,还有五六个空了的矿泉水瓶,东倒西歪。
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里,暗红色的东西躺在砖缝,看形状是半截被扯断的舌头。
而他的耳朵孔里,还直挺挺地插着两根木筷,滑稽的指向天花。
在这片由痛苦构筑的地狱边缘,正传来一声声低沉的、模糊的嘶吼。
一只拖着断裂脊椎的丧尸,正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无比执着地扒拉着地面,一寸寸朝着柱子下昏迷的男人爬来。
腐烂的指骨在瓷砖上刮擦出“嚓…嚓…”声。
它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撕裂的脚掌,那是它眼中最诱人的盛宴。
而在这同一片惨淡的晨光下,周市某宾馆套房内。
气氛却比那个服装店更加压抑。
宁芊坐在房间中央一把扶手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却又显得异常单薄。
她低着头,身上沾满可疑暗色斑点的外套还没来得及换下。
宁芊的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掰动着,不敢看向任何一人。
她的面前——秦溪、林馨、李倩
三人像沉默而愤怒的雕像,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她们全都站着,目光不偏不倚地紧紧钉在她的身上。
秦溪站在正前方,双手抱胸。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脸上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和,只有紧抿的嘴唇。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种隐藏的愠怒和忧虑。
林馨紧挨着站在一旁,肩膀处还缠着染血的绷带。
她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的眼此刻红红的,盛满了不解和后怕。
她看着宁芊低垂的脑袋,嘴唇微微颤抖,却又被某些情绪堵住喉咙。
李倩站在稍侧的位置,眉头紧锁,文静的脸上带着少有的凝重。
沈之则靠着墙边的窗框,眼神在宁芊和几人之间扫视,对着中间被审判的少女努了努嘴耸肩。
沉默像不断加码的赌桌,几乎要压垮这间散发霉味的套房。
“宁芊。”秦溪终于开口,声音不高,“解释下,为什么一个人去北城?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她的质问一层层撕开沉默,露出底下的尖锐。
宁芊的肩膀瑟缩了一下。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那双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非人竖瞳,此刻蓄满了水光,细密的睫毛颤动着,沾着反光的泪珠。
她脑海中回忆着这辈子所有伤心的事,努力想做出一个委屈、可怜的表情,嘴角向下撇着,像只做错事被发现的小狗。
“…我……”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刻意的哽咽,“我就是…就是睡不着…想出去透透气…没想去北城那么远的…唉.....事发突然.....真的…”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同伴们的脸色,臀部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试图站起来。
“我错了…好臭啊…我身上脏死了…我去洗洗。” 她站起身来就要向着房门走去,动作丝滑、流畅,只是有点不太自然的急促。
“坐下!”
林馨的声音陡然拔高,同时和秦溪一起伸出手,一左一右重重地按在宁芊的肩膀上,硬生生把她按回了椅子里。
“啊!”宁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眼中可怜巴巴的水光更盛了。
那层伪装的可怜下面,一丝真实的尴尬掠过。
“芊芊!”林馨的声音微微发颤,“你老是这样!一个人闷着!一个人扛着!之前也是!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累赘?还是觉得我们根本不需要知道你要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早上起来发现你不见了,我有多担心你,大家有多担心你!”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终滚落下来,砸在宁芊的肩膀上,晕开一片凝固的血和淡淡的湿痕。
这些出自肺腑的字像重锤敲在心上。
宁芊的身体僵住,脸上委屈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她避开林馨婆娑的视线,悄悄扫过秦溪冰冷的审视、李倩沉重的脸。
空气里的尴尬几乎凝成了实质。
宁芊微不可察的向着沈之投去求助的目光,对方则是立刻侧过脸研究起墙壁上的霉斑。
完了。
这回大家都生气了。
宁芊心底一片冰凉,装可怜似乎彻底失效了。
她尝试着用微笑和带着祈求的目光,来让大家平静,迎来的却是一双双无比认真的眼神和恋人红肿的眼睑。
她立刻收敛起笑脸,端坐在中间继续严肃的低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