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哔剥声,以及角落里极力克制的抽噎。
宁芊持枪的身影在墙上摇曳,静止而立的修长轮廓延伸至天花,宛若掌控生死的审判者。
“.......我同意。”
长久的恐惧与死一般的沉默下,有人颤颤巍巍的发出了第一声回答。
是那位被吓破胆的年轻男士。
“我....我也同意....”
随着角落出现第二道怯懦妥协的声音。
死亡的威胁仿佛海浪般弥漫在人群,瞬间压垮了这些幸存者的意志,“我同意.....”,回应声此起彼伏的自墙角传来,“姐.....我同意!”
他们争先恐后的发出声来,用那种近乎虚脱的、充斥着勉强讨好的表情、紧张地看向宁芊,生怕自己成为最后的、唯一的殉道者。
人群的最前方,那个蹲伏在地、将脸几乎埋进尘埃与阴影的老者,“房间...我带您去顶楼那间最大的套房,请问您几个人?”他的声音在努力维持平稳,末尾留有轻微的颤音。
宁芊点了点头,抬高枪口示意他们站起来。
“我的同伴.....比较残暴,我这个人脾气好、不代表她们也一样善良,所以你们最好不要乱说话,少问、少看、少说,大家和谐共处。”
冰冷的目光最后扫了一圈面前瑟瑟发抖的绵羊们,她缓缓放下了手中平举的枪。
宁芊将枪垂在身侧,快步走到门口的缝隙间,冲外喊道:“进来吧,秦老师。”
屋外沉寂了片刻,很快响起哐当的声响,是车框后的金属挡板被放下了。
随后慢慢传来落地的踢踏声,以及慢慢赶来的、零碎的脚步。
宁芊站在缝隙间,冲着四人轻轻颔首,低头看了眼底部的木板。
“这个我拆了啊。”
她转头询问身后林林总总站着的人群,可压根无人出声回应,只是一味麻木的点头。
宁芊左手抓住木板,指节瞬间发力!
整块木板立刻发出刺耳的刮擦——吱啦!
五根手指竟生生嵌进了这块厚实的木板!
她刻意放缓了速度,让这种令人牙酸的动静在室内慢慢回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块即将崩裂的木板上,面露惊骇之色。
咔——
巨力下,一米高的木板被单手轻松的拎起。
砸入移门轨道的长钉连根拔起,带出一团飞舞的尘埃木屑。
人群中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响。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武力威慑,宁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随意的将木板甩向一旁,砸在瓷砖上摔得四分五裂,余音围绕着空旷的大堂经久不息。
“你怎么给人门拆了?”
秦溪一脸纳闷的探进缝隙,目光看向那个戴着墨镜、满脸笑意的少女。
沈之扶着李倩的肩膀,将球棍别在腰间,侧身也慢慢跟了进来,同样好奇的看向前方。
最后一人是林馨,她捂着肩膀长呼一口气,面露难色的挤进缝隙。
“没事,他们说门太小了,要修缮下。”
宁芊悄悄将枪关上保险,动作隐晦的收回腰后,笑着朝几人点头。
“不是说有房间提供给我们吗?好心的老人家?”
她转头仍旧保持着笑容,血红的烛光下,嘴角弯成一条带着寒意的缝隙。
“嗷嗷嗷,我现在....带您过去。”老人着急忙慌的转身,险些被人群的鞋面绊个跟头。
秦溪看着对方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又看了眼缩在墙角阴影中的人群,不由朝宁芊投来狐疑的眼神。
戴着墨镜的少女注意到这带着质疑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耸耸肩,“太热情了,老人家你慢点。”
宁芊不着痕迹的背过身,用手意有所指的拍了拍腰间的轮廓。
余光看着人群,用指节沿着喉咙的位置利落的比了个切的手势。
“走吧,跟他上去先找房间。”
秦溪只觉现场的气氛古怪,人们的表情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惊骇,这里明显发生了什么。
但眼下同伴疲乏饥饿交加,实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只好先扶起李倩的肩膀,和沈之一起抬着她往上走去。
走在最前方的老人领着她们走到楼梯间前,从兜里摸出一串银色的钥匙。
咔嗒
锁芯内传出清脆的开合声。
老者拧开了消防门把手,站在楼梯间内对着几人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宁芊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了进去,后面的秦溪扶着同伴微笑着冲老人说了声谢谢。
楼梯间的地面虽然算不上整洁,至少能看得出有人经常清理,些许杂物也被有序的堆放在不影响通行的角落。
因为是白天,所以楼道内的光线也非常充足。
宁芊能看到几盏熄灭的烛台在踏步的边缘摆着,熔化的蜡油沿着白色底盆的外沿凝固成波浪纹理,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尘螨和燃烧后的甜腥。
看来,他们主要的照明工具还非常原始。
老人领着几人慢慢向楼上走去,腰间的钥匙在晃动中不停磕碰,反射出刺眼的白炽光点。
“你们这里一共就这么多人吗?”宁芊盯着他的背影幽幽问道。
老人吞咽了下口水,似是在酝酿语言,“嗯.....我们都是流浪到这的幸存者,总共十五个人。”
宁芊看着他渗出汗渍的老旧衬衫,上面磨损的痕迹严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纹理。
“这里的水源是怎么解决的?”
她注意到这里的十余人虽然看着衣着邋遢,但脸上和手掌却十分干净,并没有看到那种长期未清洗的堆积污垢。
还有就是,他们身上穿得衣服破损严重,面前老人衬衫纽扣都少了两颗,可她并没有闻到那种发馊的汗味,也没有看见发黄的袖口、衣领。
老人沉默的顿了顿脚步,“楼顶...有个很大的水箱,平时就储存起来那些雨水,可以用来沐浴和浣洗衣物,至于饮用水.......”
他面色有些犹豫,话突兀的断在这,楼道内只剩下踢踢踏踏的脚步。
宁芊没有再问,仍由空气保持静默。
即使不说她也能猜得到,这里的饮用水大概率靠的就是宾馆原先的储备。
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光是能清理出一个栖身之所就很艰难了,怎么可能有余力出去搜索,最多也就是在宾馆附近的这些商铺里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