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洒在窗前的书桌,室内的温度很暖和,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小男生正在奋笔疾书。
“小一,先吃饭吧,等会再温习功课。”
温柔的女声从他的身旁传来,一位披肩长发的温柔女性正端着餐盘。
她将盘中的菜肴一一摆在桌前,宠溺的摸了摸男生的头,阳光在她的脸上反射柔和的光,模糊中看不清五官。
“知道啦!还有几天就考试了,我好紧张……”男生嘟囔着说道。
她轻轻的把男生的头搂进怀里,捏了捏肩膀。
“放轻松嗷乖宝,你尽力了就好!无论结果怎么样,妈妈永远都支持你!上不上好大学我都爱你”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眼角闪烁过感动的泪水。
他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发挥,不让家人失望,更何况他还有跟一个人的约定……
桌角的手机震动着,屏幕上亮起短信提醒——【倩】:傻子,你打算报哪个志愿啊。
他有些害羞的看了眼身后,妈妈正蹲着整理衣柜,随即悄悄拿过手机回复,看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扬。
“小一,过来拉一下妈妈,腿蹲麻了。”
男生听到呼唤后放下手机,起身朝身后走去,妈妈正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伸着手。
他故作调皮的三两步蹦了过来,摆了个滑稽的落地poss,逗得妈妈哈哈大笑。
男生嘿嘿的傻乐着,拉住她的双手往后使劲。
在站起身的一瞬间,似是脚下打滑!妈妈没站稳,猛的向前扑去,他急忙伸手去接……
“羌一!!!”
一声熟悉的呼唤中带着急切,猛的将视角切回现实。
眼前哪里是自己温柔的母亲,分明是一狰狞的血盆大口,自己的手正死死挡在它的肩上。
一排淌着血的牙正一张一合的发出喀哧的声响,离他的脖子仅剩几厘米。
一日一夜没好好休息,剧烈的体力消耗和断水断粮后,身体又接连遭受了一定程度的伤害,一连串的事已经让张羌一的大脑疲惫到出现了幻觉。
刚刚进超市时大门没关,里面毫无动静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众人没看到门后的黑暗处正躺着一具不断抽搐的身体,她们误以为里面很安全就鱼贯而入,等到他转身想去关门时却突然遭遇了袭击。
在他被扑倒的那一刻,一股无力感从手臂上传来,身体也虚弱的再难反应。
他只能硬撑着胳膊把对方架在面前,腥臭的口水混着血流过他的脸,他甚至已经没有精力去喊救命了。
看着对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张羌一只觉得距离越来越近,手臂也在渐渐的无力弯曲,他害怕的侧过脸紧闭双眼。
都说人在最痛苦无助的时候会哭喊妈妈,刚刚自己可能就是吧。
如果能回到十八岁就好了,如果还能有机会吃上一碗妈妈煮的饭就好了……
“嘭”
一声闷响,张羌一感觉身上压迫着自己的重物似乎消失了。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拿着拖布杆的瘦小身影,身体的疲乏让他的视野很模糊。
“你还躺着干嘛!快起来啊!”
女孩的声音颤抖,显然自己也害怕紧张的不行。
他的眼睛逐渐聚焦,终于看清眼前这个背光的身影是李倩。
一阵嘶吼声从身旁传来,张羌一回过神转头望去,那个被一棍打翻的感染者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弯曲着腰在地上匍匐,双手正朝他的大腿抓来!
他几乎是本能的一脚朝对方的脸上踹去。可惜他已经脱力的腿并没有什么力道,一脚下去没有不仅推开感染者,反而鞋帮子被一口咬住。
皮革被牙齿不断撕咬,张羌一看着对方那几乎扭曲的面部肌肉,回想起这位曾经慈眉善目的阿姨还鼓励自己好好学习。
“啊啊啊啊啊!!”
李倩看到这一幕,疯了似的举起手里的拖布杆,一下又一下的杵向它的头。
感染者死死的咬住鞋,就像是狮子紧咬住猎物的肉,任凭她的杆子砸下也不肯松口。
她几乎是带着自己全身的力气,不停的重复着这个机械的动作,每一下都带起鲜血飞溅。
感染者的反应越来越弱,从鞋底传来的撕扯感逐渐减少。
直到它的颅骨彻底被碾成了浆糊,脑组织和血溶成了一团黏糊质地的液体,视神经几根粗壮的血管孤零零的挂在眼眶外。
李倩仍在疯魔般的挥舞着,嘴中不停念叨着不要之类的话。
秦溪这时从身后抱住她,拉住她不停举起的手。
“它已经死了”
李倩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扔掉杆子,挣开秦溪,连忙来到张羌一的身旁蹲下,眼泪止不住的流。
“对不起啊羌一,都怪我反应太慢了…害你被咬了,对不起”
张羌一闻言这才明白,为什么刚刚李倩会这么疯狂,原来是以为自己被咬了,他还从没见过这个斯文的女孩如此激动过。
他急忙抬手用噤声的手势打断对方的哭啼,指了指自己的脚。
只见破洞处调皮的伸出两根脚趾,轻轻的勾了勾,并没有看到任何伤口。
得亏自己机智,被咬住的瞬间就缩紧了脚趾,这才险之又险的逃过一劫。
他还想说些俏皮话逗逗李倩,刚欲张嘴却感觉一个温暖的身体扑进自己的怀中。
“你个傻子”
温热的液体滴进他的衣领,睫毛扫过脖子上突突直跳的动脉,如同蝴蝶振动翅膀掠过紧绷的琴弦。
“嘿嘿,又被你救了一次”张羌一看着怀里隐隐抽泣的她,眼底也渐渐涌上温柔。
怀中的她慢慢的抬起头,四目相对下,柔情在眼波中传递,两人的脸在注视下缓缓靠近。
“咳咳……”
秦溪有些尴尬的提醒着二人,虽说她也知道这会人家感情正在升温,但是这个地方实在不太适合。
李倩听到声音随即反应了过来,手轻推开他站了起来,脸上泛起红晕,别过头去不敢看二人。
秦溪来到门前,轻手轻脚的关上门,扣上了金属锁。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门边,找到开关打开了灯,整个超市被白炽灯照亮。
刚刚张羌一遇袭,着急忙慌下她的电棍被货架别落在地,黑暗中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会才看清丢在货架底部了。
她弯腰捡起电棍,吹了吹卷上的尘土,重新插回腰间。
“羌一,你先休息会,李倩和我先排查下这里,以免还有危险。”
李倩看到一旁收银台的椅子上摆着个靠枕,拿来给张羌一垫在脑袋后,他虚弱的点了点头。
超市的范围并不大,充其量只比普通小卖部多了十几平方,里面摆着五六个货架,深处还有两台嗡鸣着的冰箱,尽头处还有一个改建的小房间。
李倩抓着拖布杆,秦溪举着电棍带头,二人小心的检查了每一个角落,连货架底下都蹲下看了,确定了这里没有感染者。
二人返回大门口,盘坐在张羌一的身旁。
终于可以休息了,秦溪几乎是一瞬间脱力,身若无骨的歪扭着躺在地面,眼睛呆呆的望向洁白的吊顶。
李倩也累坏了,这会才感到身上的冷汗早已浸透布料,她斜撑着身子喘着气,轻扯着领口扇风。
就这样静静的过了好一会。
“被感染的这是你认识的那个阿姨吗”?一直躺着的秦溪疲惫的发出一句提问,声音像漏油的发动机在运作。
张羌一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带众人来到的这里,现在的结果让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似乎想到了什么,秦溪皱了皱眉。
“有一点我有些奇怪,那个陈雯…就是宿舍门口的那个女感染者,还有四楼的那个大块头。”她停顿了下,似乎在回想细节。
“这两要么飞檐走壁,速度快的看不清,要么刀枪不入,力气大的恐怖。怎么这个阿姨感染后就这么……弱?”
在秦溪的话中,二人也陷入沉思,她说的确实很对,这个阿姨和那两个感染者差距太大了。
李倩从兜里摸出了手机,屏幕右上角显示还剩百分之二十的电量,她划拉了几下,打开了某博。
热搜前几还是关于周市病毒爆发的讨论,热度不降反升,海量的评论和带标签的话题在涌入数据。
她随意的点开热度最高的几条,底下密密麻麻的评论中,一张张实地拍摄的截图在刷屏,这是周市居民们用血和泪书写的心酸故事。
她喊来秦溪和羌一一起看,三人聚精会神的凑在屏幕前看着评论。
“住我对面的邻居张大婶突然疯了,她把亲孙子……”
“这个病毒扩散的怎么这么快!我上午才听到消息,中午就看到街上有……”
“那些感染者真的不要命了一样啊,我为了自保拿砖头拍他的脑袋,其他感染者居然丝毫不怕……”
“我把我小区的保安失手杀了啊,可是他要咬我,我这算不算犯……”
在评论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下,结合其他官方放出的零星信息,一个对感染者的初步认知在建立出雏形。
首先,大多数感染者的症状,都是高烧不退,而后浑身抽搐,最后陷入昏迷。
等到昏迷醒来,就会有非常大的攻击性,会撕咬和抓挠人的身体,且极难被杀死,除非头部遭到重创。
他们的身体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腐烂和蜕变,大部分语言和智力都会衰退,基本无法沟通交流。
大多数感染者的能力并不是如陈雯这般恐怖,正常感染后的人,大多数体能只会跟生前差不多,并不会变异出特殊的能力。
而人的血肉对他们会产生不可理解的吸引力,迫使他们去捕猎和攻击人类。
官方给出的自救指南,仍是固守家中等待救援,以及对病毒已知信息的一些科普。
直到手机电量耗尽,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秦溪先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现在既然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就先就地取材活下去吧,我们用超市的物资吃顿晚饭吧……我真的饿的走不动道了。”
二人闻言也站起身,肚子应景的响起咕噜声,随后摇摇晃晃的走向货架,挑选起能用的食材。
“也不知道宁芊她们怎么样,楼里有感染者,还希望她们能平安无事……唉”
秦溪叹着气,不由得担心起402的众人。
……
等到收银台上的热水壶烧开,三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在杯中传出诱人的香气。
这是三人经历了漫长的一天一夜后,吃的第一顿饭,李倩望着冒出的蒸汽甚至眼角浮现了泪花。
如狼似虎般的吸溜声此起彼伏,以往只能充当应急食物的泡面,此刻就如同山珍海味般的美食。
“太好吃了……我都要哭了。”张羌一狼吞虎咽的吃着面,端起碗喝了口汤。
“慢点喝小心烫,刚烧开的水。”李倩嘴里咀嚼着面,含糊不清的提醒。
吃饱喝足后,三人意犹未尽的舔完了最后的一滴汤水,身旁摞着五六桶泡面的包装和几袋撕开的零食。
秦溪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会也没啥形象包袱了,只剩下对食物最崇高的敬意。
屋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黯淡,秦溪走到窗前拉上了厚重的帘子,用超市里找到的别针扣住了缝隙,隔光的布料遮盖住了内部的所有光线。
门口的电控卷帘门一直没找到遥控器,三人把收银台翻了个遍也没发现,最后不约而同得把目光投向了那个面目全非的尸体。
不得不说环境改变人,前天连杀鸡都晕血的纯良少年,今天已经能忍着恐惧和尸体共处一室,血腥味仿佛都成了常态。
“得罪了阿姨。”
三人忍着恶心,别过头在尸体的身上摸索,终于在阿姨鼓着的裤兜里找到了遥控钥匙。
随着开关按下,卷帘门发出摩擦的声响,缓缓的降下。
这会也管不了太多了,多一层防护总比没有的好,这一扇玻璃门的安全感实在太低了。
话虽如此,不过还是要尽量控制声音。
因为卷帘门持续降下的分贝是递增的,所以每降一段秦溪就会松开手,随后再降,尽量不让摩擦声达到最大。
等到卷帘门完全降下,确认了四周所有的窗都已经关上,窗帘也都拉紧,三人如释重负。
大家环顾四周,现在屋里的安全感终于提高了不少,有食物有水,四周出入口也都堵死。
超市内部还有阿姨自己的小生活区,带了一个小淋浴隔间和微型卧室,一个临时的避难所成型了。
三人来到这个卧室,十平米的空间有些拥挤,大家简单的收拾了下。
唯一的一张小床就让给张羌一这个伤员,他的身体睡太硬的就会疼的不行,有没有伤到骨头还需要观察。
秦溪虽然有伤但是基本的行动能力还在,她在超市里找到了售卖给学生的枕头和被子床单,一人拿了两套。
拆开包装后简单的布置了下,用棉被做床垫,夏天盖的薄被盖身上,和李倩在床边打了两个地铺。
随着卧室的门也被锁上,床头柜被抵在门前,这个有些狭隘的空间成了三人最安心的住所。
秦溪躺在自己的简易小床上,和其余两人有一嘴没一嘴的聊着,众人都心照不宣的跃过了下午张老师的死,没人愿意谈起这份同伴死在面前的悲痛……
“好了,睡吧……希望明早醒来,睁眼看到的会是救援,晚安。”
秦溪闭着眼,心中五味杂陈,很快疲惫感就吞噬了她,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