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芷兰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水红色的缠枝莲纹旗装，衬得她肤白胜雪，娇艳如初夏的蔷薇。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捧着一个剔红漆盒，低眉顺眼。
“妹妹给福晋请安。”年芷兰盈盈一拜，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瞧着近日天气燥热，福晋协理府务辛苦，妹妹特意炖了冰糖燕窝，最是润肺滋阴，还请福晋尝尝。”
舒兰端坐上位，脸上是标准的、无懈可击的端庄笑容。心里的小人却已经扶额叹气：来了来了，经典桥段之“美食投毒”……啊不，按年氏目前的段位和胆子，估计顶多是“美食示好”外加“言语试探”。
“年妹妹有心了。”舒兰示意丫鬟接过食盒，却并不急着打开，“这等小事，让下人做便是了，何须劳动妹妹亲自下厨。”
年芷兰用绣帕轻轻按了按嘴角，笑道：“下人手脚粗笨，火候掌握不好，炖不出燕窝的胶质。妹妹想着，既是心意，总要亲力亲为才好。”她眼波流转，似不经意地扫过舒兰沉静的面容，语气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说起来……妹妹听闻近来前朝似乎不甚安稳，王爷怕是忧心劳神，福晋您也要多保重身子才是。”
舒兰心下明了，重点来了。这燕窝是敲门砖，打探消息才是真。
端起手边的清茶，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无波：“劳妹妹挂心。王爷一心为皇上办差，外头的事，自有皇上和王爷圣心独断，我们内宅妇人，做好分内事，不给爷添乱，便是最大的本分了。”
四两拨千斤，直接将年氏试探的触角挡了回去，还顺手给她扣了顶“不给爷添乱”的高帽子。
年芷兰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准备好的满腔关切和打探，在舒兰这堵软绵绵却密不透风的墙面前，全都失了效。有些不甘心，又道：“福晋说的是。只是……妹妹娘家兄长前日来信，言语间也提及朝局似乎有些……动荡，妹妹心中实在不安，唯恐……”
“年妹妹。”舒兰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打断了年氏的话。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既入了王府，便是王府的人。娘家兄长虽有手足之情，但内外有别，外男书信，涉及朝局之言，妹妹还是少听、少问、少思量为好。免得无心之言，引来不必要的误会，反倒累了年大人和王爷的清誉。”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几乎是明着警告她不要里外串联，插手前朝之事。
年芷兰脸色瞬间白了白，捏着绣帕的手指收紧。没想到舒兰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么不留情面。她张了张嘴，还想辩解什么：“福晋，妹妹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妹妹的心意，我收到了。”舒兰再次打断她，脸上重新挂上那程式化的微笑，下了逐客令，“这燕窝看着就极好，我稍后便用。妹妹也回去歇着吧，近日府中事多，若无要事，便在自个儿院里静静心，抄抄佛经也是好的。”
年芷兰看着舒兰那无懈可击的笑容，心里憋屈得厉害，却也不敢再纠缠，只得悻悻起身：“是……妹妹告退。”
看着年芷兰带着一肚子委屈和不满离开的背影，舒兰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开那盅冰糖燕窝，品相确实上乘。
“唉，”对着空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吐槽，“这算不算古代的‘无效加班’？卷错了方向，努力全都白费。”
唤来丫鬟：“把这燕窝拿去，你们分着吃了吧。”想了想，又补充道，“回头从我私库里挑两支品相一般的参，给年侧福晋送回去，就说我赏她补身子的。”
打一棒子，总得给个甜枣。管理“问题员工”，既要明确底线，也得适当安抚，避免她因羞愤而走向极端，这才是可持续的……嗯，人力资源管理。
刚处理完年氏这点“内部摩擦”，苏培盛又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低声道：“福晋，前头传来消息，太子……今日称病，未去上朝。”
舒兰眸光一凝。
称病？是真是假？是压力过大，还是以退为进？
这京城上空的闷雷，看来是越来越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