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在谢卓颜的脸上,带起一股铁锈般的冷腥气。
她从那狭窄的暗槽中艰难爬出,浑身结冰,几乎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
冷汗与冷水混合着从她的额头上滴落,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冰刀之上。
她咬紧牙关,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胡黑那沉重的尸体拖至废墟一般的马厩内。
马厩内积雪盈尺,寒风从破败的木缝中渗入,更添几分凄凉。
谢卓颜喘着粗气,蹲在胡黑尸体旁,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剖开其腹腔。
冰冷的刀锋划破了僵硬的肌肤,那种触感仿佛是在剥开一层冰冻的布料。
她心中虽然万分厌恶,但手下的动作却分外精确,不敢有丝毫的犹豫。
随着匕首的推进,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血液缓缓渗出,与冰雪融化后的水混合,形成一道道血迹。
谢卓颜的眉头紧锁,她的目光在尸体的腹部搜寻,最终在胡黑的胃部发现了那半张被水泡得发皱的羊皮纸。
她用手指轻轻夹出,放在嘴边吹干,然后展开,仔细辨认。
那水文图上的字迹在幽蓝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上面标注着雁门西山的七眼泉眼,以及一条条精心绘制的引水线路。
她的指尖轻轻抚摸着那些线路,仿佛在触摸死亡的网,心中一股寒意涌上:“这帮畜生,竟是想用洪水淹没雁门关!”
陆寒闻讯赶到,站在谢卓颜身旁,见她手中那半张羊皮图,眉头紧锁。
他接过图,仔细查看,目光在图上的每个细节停留。
突然,他将图靠近火堆,只见墨迹遇热显现出淡淡的红色,竟是用雁门守军粮册的纸背所绘。
“这图是用粮册的背面绘制成的,”陆寒沉声说道,眼神中透出一丝冷意,“表明内鬼仍藏在军中高位,而且手段极其高明。”
谢卓颜点了点头,两人迅速将图送回雁门关的议事厅。
苏梦枕的面色苍白,咳嗽声中带着血丝,但他却依旧坚持坐在关楼的主位上。
他的眼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任何病痛都无法动摇他的意志。
“无邪,调来三年来所有粮草出入账,逐页对照水图上的笔迹。”苏梦枕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尽管身体虚弱,但他的声音中透出一股不屈的气势。
杨无邪迅速行动,将一摞厚厚的账册放在桌上,开始逐页翻阅。
苏梦枕凝视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字迹,眼神锐利如鹰。
当翻至“庆历七年冬,拨米五百石赈灾民”一页时,他的指尖忽然停顿,
“这个‘准’字,右钩带颤,与楚相玉早年的公文如出一辙。”苏梦枕冷笑一声,指尖在账册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敲打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他连赈灾都做成了引水渠的掩护,真是手段高明。”
就在这时,追命浑身是伤,撞入了议事厅。
他的左臂被铁蒺藜贯穿,鲜血不断流淌,但他的眼神却依然坚定而敏锐。
他嘶声道:“耶律大石不在主营!我追踪其亲卫至西陉口,见三百铁鹞子卸甲换民装,马蹄裹布,今夜必至!”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三声刺耳的鸦啼,正是金风细雨楼示警的暗号。
辽军先锋部队已经抵达雁门关十里之外。
苏梦枕面色更加严峻,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陆寒身上。
他凝视沙盘良久,终于开口:“陆寒,你提出的‘弃东保西’之策,我同意。”
陆寒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果断:“故意放火烧毁东侧粮仓,制造守军溃散的假象,诱辽军主力入瓮;实则将火油桶埋设于西山泉眼下游,待其引水成功反灌己营。”
苏梦枕深吸一口气,但我要亲自守东门。”
谢卓颜闻言,刚要开口表示愿意随行,却被杨无邪拦下。
他递来一枚青铜哨,声音低沉而坚定:“谢姑娘,东门有苏楼主把守,你留在这里,协助陆先生布防西山。”
谢卓颜接过青铜哨,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但也明白杨无邪的用意。
她点了点头,握紧手中的哨子,目光坚定地望向苏梦枕。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而她的战场,将在西山。
苏梦枕咳嗽一声,拿起桌上的笔,撕下自己衣襟一角,蘸血写下“雁门不死”四字,掷于案上:“就按你们的计划行事,务必保全雁门。”
陆寒冷笑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谢卓颜紧随其后。
两人身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似两道坚毅的光,穿透寒冷的夜。
“准备收网。”陆寒的声音在雪夜中回荡,冰冷而坚定。
谢卓颜紧握青铜哨,雪夜中的风刀割面,谢卓颜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
她刚要随着苏梦枕前往东门,却被杨无邪一把拦住。
杨无邪的眼神坚毅,语气低沉而有力:“谢姑娘,东门有苏楼主把守,你留在这里,协助陆先生布防西山。”
谢卓颜眉宇间闪过一丝不甘,但随即被理智压下。
她接过杨无邪递来的青铜哨,那冰凉的金属触感在她掌心传递,仿佛传递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她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会完成任务。”
转身的瞬间,谢卓颜瞥见雪地上一行清晰的脚印,从关墙旁延伸至一个死角——那里正是楚相玉被囚之处。
她的脚步微顿,心中涌起一丝疑虑,但随即坚定地迈步向前,身影逐渐没入风雪中,仿佛化作一道幽然的影。
关牢内,昏迷的楚相玉手指微微抽动,仿佛在梦中听见了幼时父亲教他的《雁门谣》。
而谢卓颜的身影已消失在风雪中,只留下那行冰冷的脚印,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