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坠楼的是欧阳驰，费振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快意，那家伙死有余辜。
若不是刚才顾浔野拦着，他早就上去教训那人了。
如今听闻死讯，他只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秦望的目光始终在顾浔野身上。
顾浔野慵懒地倚在沙发里，指尖转动着一杯香槟，朝阳无声地立在他身后。
两人神情淡漠，仿佛这场命案与他们毫无干系。
但秦望清楚，这件事定是顾浔野让朝阳去做的。
他并不意外，他上次就看清了这人，少年时的跳脱开朗早已褪去，如今的冷峻深沉，包括狠厉的手段或许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可无论顾浔野变成什么模样，就算这一切真是他做的，秦望也毫不在意。
他喜欢这个人，只要靠近，就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从前如此，现在亦然，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可以成为顾浔野身后能助他的人。
而此时，外面已围聚了不少人，却都被保安拦在外面。
很快，警笛声由远及近。
调查发现，欧阳驰浑身酒气冲天，顶楼现场没有任何他杀痕迹，只有一串踉跄的脚印指向边缘，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醉酒后失足滑落。
刚接到消息的柳音音匆匆赶来，看到地上那摊血肉模糊的身影时，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他怎么了？”
听旁人讲完经过，她却拼命摇头，不敢置信：“不可能！欧阳驰酒量那么好，怎么会喝醉掉下来？”
她在现场歇斯底里地哭喊，“他是我男朋友，我了解他，他绝对不会因为喝酒掉下来的！” 众人只当她是悲痛过度，唯有警察将她拉到一旁问话。
欧阳驰的死给这场慈善晚宴蒙上了一层阴影。
欧阳家父母赶到后，以“人是死在这里”为由，向主办方发难，也要求警方严查他杀可能。
在他们看来，欧阳驰平时那么聪明嚣张跋扈，绝不可能笨到醉酒坠楼。
警方随即封锁现场，将宴会厅内所有人都留下盘问，禁止任何人离开。
警方的调查陷入了僵局，现场找不到任何他杀的痕迹。
但欧阳家毕竟是有权有势的豪门，他们施加的压力让警方倍感为难，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深入调查。
宴会厅里宾客非富即贵，警察们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行事，只能耐着性子一个个仔细盘问。
随着盘问和搜查的推进，警察发现一个关键信息，案发时，宴会厅内的宾客几乎都在现场，因为再过几分钟，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唯一的例外是朝阳。
监控显示当时宴会厅里不少人聚在一起，而欧阳驰来到了角落这群人这边像是打招呼，但后面聊的并不太友好，可费振在监控里面一直在这里，只有一个金发男人，他在欧阳驰离开宴会厅后两分钟也跟着离开了。
警察立刻将那段监控视频摆在了朝阳面前。
此刻，朝阳依旧稳稳地站在顾浔野身后，神情坦然，不见丝毫慌张。
“这位先生，请问你在案发时段离开过现场吗？”警察指着视频问道，“就在欧阳先生离开后的两分钟内。”
朝阳平静地看完视频，回答道：“我替我老板去办点事，离开了一会儿。”
这段视频确实无法直接证明朝阳就是凶手，警察也只能继续追问：“那请问，你的老板是？”
一直摇晃着香槟杯的顾浔野，此刻缓缓停下了动作，抬眼看向警察，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小的气场：“警官你好，是我。”
警察愣了一下，显然认出了顾浔野，毕竟他最近的名声太大了。
“原来是顾总，”警察的语气不自觉地客气了几分，“刚才他说的情况属实吗？”
顾浔野嘴角勾起一抹笑：“警官，当然属实。刚才公司突然发来消息，说有份紧急文件出了问题，我就让他去处理了，前后也就几分钟的事，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
警察将信将疑地看向朝阳，总觉得事情太过巧合。
两人离开的时间一前一后，回来的时间又恰好是欧阳驰坠楼的那几分钟内，这一切真的只是偶然吗？
“先生，你得先跟我们走一趟了。”警察说道。
朝阳脸色一沉，冷冷地看向对方：“怎么，你们有证据证明是我杀的人吗？”
“先生，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警察试图解释，目光却紧紧锁定他的脸，观察着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监控显示，案发前后只有你离开了宴会厅。而且你离开和回来的时间，恰好与欧阳先生坠楼的时间点高度吻合，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朝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巧合？可我有人证。”
此言一出，连顾浔野都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握着香槟杯的手指收紧了几分。
他刚才还在想朝阳办事这么蠢，这么细节的东西都出错，可他没料到，朝阳竟然会说自己有人证。
警察也有些意外，追问道：“哦？那谁是你的人证？”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从二楼传来：“你好，警官，我是他的人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柳潇潇正从二楼的VIp贵宾室走下来。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晚礼服，神情平静，仿佛只是恰好路过。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柳潇潇缓步走了过来，身姿曼妙，仪态端庄。
那名警官眼前一亮，被她身上那份优雅从容的气质惊艳了一瞬，连忙站起身，客气地问道：“这位小姐是？”
“我是柳家的柳潇潇，”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叫我柳小姐就好。”
“柳小姐，”警官定了定神，切入正题，“你说你是朝阳先生的人证，请问你刚才确实见到他了吗？”
“当然，”柳潇潇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却十分笃定，“刚才我陪母亲在二楼贵宾室稍作休息，相信教官也查过了，我出来时正好在走廊的吸烟区看到了朝阳。我们是一个公司的同事，老板都是henry先生。我问他在这里做什么，他说在处理一份紧急文件，我便陪他站着聊了几句。”
她的话条理清晰，听起来毫无破绽，甚至连紧急文件都知道，这就说明朝阳确实去过贵宾室的吸烟区并且见过柳潇潇。
警察心中仍有疑虑，但柳潇潇的证词合情合理，而且贵宾区确实没有监控。
那是为顶级豪门保留的绝对隐私空间，绝不会安装任何可能泄露秘密的设备。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响起：“今天这里可真热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秦彦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宴会厅门口，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名警察一眼就认出了他，连忙收起严肃的表情，恭敬地喊了一声：“秦总。”
“怎么了，警官。”秦彦明缓步走了过来，目光扫过现场的狼藉，“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其实早就收到消息，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却偏偏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警官连忙将欧阳驰坠楼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听完后，秦彦明往前走了一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伸手揽住了柳潇潇的腰，对着警察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未婚妻。”
“未婚妻？！”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惊呼。
谁也没想到，这个刚刚还名不见经传的柳家大小姐，竟然是秦彦明的未婚妻！
那名警察也是惊得后退了两步，他可是经常吃豪门的瓜:“原来柳小姐是秦总的未婚妻。刚才她正在为这位先生做……做不在场证明。”
秦彦明低头看了眼柳潇潇，语气带着笃定：“我的未婚妻，我非常了解。她从不说假话。”
没有人知道，这其实是秦彦明和柳潇潇的第一次见面。
他之所以站出来，完全是为了顾浔野。
如果朝阳真的被警方带走，顾浔野的公司必然会受到牵连，甚至顾浔野本人都可能被卷入这场风波。
更何况他和这位“未婚妻”以后被爆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柳潇潇显然也愣了一下，眼中闪过意外。
她见过秦彦明的照片，但真人还是第一次见。
眼前的男人确实英俊挺拔，气质儒雅，一副绅士模样。
但那只突然揽上她腰间的手，却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厌恶到了极点。
可现在众目睽睽，还有警察在场，她只能强压下心头的不适，配合着演下去。
她微微侧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嗔怪：“你怎么来了？”
两人一个俊朗，一个优雅，配合得天衣无缝，看起来就像一对正在上演偶像剧的热恋情侣，熟稔得仿佛已经在一起很久。
在场的人里，最懵的要数顾浔野。
他此刻眉头紧锁，脑子里全是问号。
据他所知，秦彦明和柳潇潇这是第一次见面，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熟络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们之前早就私下见过面了？
这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剧情好像又一次脱离了他的掌控。
而如今的局势很明显了，一群人显然都在为朝阳作证，而且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得罪，警察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朝阳说道：“不好意思，先生，看来是我们搞错了。既然有人证，那基本可以判定欧阳先生是意外失足。”
“绝对不可能！”一直情绪激动的柳音音突然冲了出来，指着柳潇潇和朝阳吼叫，“他怎么可能是自杀？肯定是他们搞的鬼！他们是一伙的！警官你别相信他们的话！”
柳潇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轻蔑：“妹妹，今天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平日里在家里胡闹也就罢了，怎么在这种场合也如此不知轻重？”
她这一句话，让大家都认为柳音音精神状态不稳定，让她的指控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就在柳音音还想继续指控时，一个眼神怨毒的女人猛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正是欧阳驰的母亲。
她一把揪住柳音音的头发，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头皮里：“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早就说过让他离你远点，他就是不听！全都怪你！”
这一下，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周围的宾客们立刻窃窃私语起来，看向柳音音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指责。
“是啊，听说她名声一直不好，跟欧阳驰就是玩玩的。”
“一个月换一个男朋友，这种女人怎么能进欧阳家的门？”
“肯定是欧阳驰被这女人克死了。”
流言蜚语像针一样扎向柳音音。
她的风评在豪门圈里本就糟糕，此刻更是成了众矢之的。
欧阳驰的父母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让欧阳驰玩玩就行了，他们认定柳音音是个不安分的女人。
现在欧阳驰死了，所有的罪责，似乎都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她这个头上。
欧阳驰的母亲死死盯着柳音音，声音嘶哑而怨毒：“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陪你撑场面，他根本不会来这种地方！”
这句话精准地刺穿了柳音音最后的防线。
她说的是事实。
欧阳驰本对这种虚伪的慈善晚宴毫无兴趣，是柳音音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甚至搬出不给我面子的说法，才强行把他拉来的。
她只是想带上欧阳驰，让自己在这场宴会更加有面子，却没想到，这里最终竟成了他的葬身之地。
周围的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明确的指责，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冰冷的刀子，扎在柳音音身上。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柳音音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她踉跄着后退，耳边充斥着那些刺耳的指责和议论，像无数根针一样扎进她的脑子里。
她尖叫一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疯了一样地冲出了宴会厅。
警察见状，立刻示意同事跟上去，柳音音现在的状态太不稳定了，必须有人看着。
警察没有再为难朝阳，这件事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毕竟，顶楼的现场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连唯一有嫌疑的朝阳都有人证。
他们找不到任何可以定罪的蛛丝马迹，只能根据现场情况，得出欧阳驰是醉酒后失足坠楼的结论。
风波暂歇，秦彦明不动声色地看了顾浔野一眼，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带着柳潇潇离开了。
虽然最终的结果和原剧情一样，柳潇潇被了，但顾浔野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很清楚，剧情早就已经偏离了既定的轨道，偏到了一个他完全无法预测的方向。
女主和男主怎么会早就见过面？而且还这么熟稔？难道说，在他不知道的角落，他们已经一见钟情了？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那默契的姿态，像极了一对真正的爱侣。
顾浔野的眼神沉了下去，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秦彦明带着柳潇潇消失在门口。
而后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柳音音的负面消息，“扫把星”的标签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而这场慈善拍卖会最终在一片混乱和死讯中草草收场。
但顾浔野还是以慈善家的身份，向主办方捐赠了一亿，用金钱为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看似体面的句号。
与此同时，网上的舆论在一夜之间发生了惊人的逆转。
柳家那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大女儿柳潇潇，以新锐设计师mia的身份强势归来，甚至还是秦家太子爷的未婚妻。
以前在豪门圈子里，很少有人知道柳潇潇的存在。
因为母亲周如烟和父亲柳震觉得这个女儿性子太闷，拿不出手，所以很少带她出席公开场合，撑场面的活儿向来交给活泼外向的柳音音。
由于两姐妹长得极为相似，很多没见过柳潇潇的人常常把她们认错。
但现在，两人的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
即使是一张脸，明眼人也能一眼看出谁是沉稳优雅的柳潇潇，谁是狼狈不堪的柳音音。
而柳音音也是彻底垮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如同疯魔。
或许在她内心深处，也真的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欧阳驰。
她变得越来越疯癫，整日闭门不出。
柳震和周如烟对她的态度也从以前的纵容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这对父母就是如此虚伪和现实，在他们眼中，亲情远不如利益重要。
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哪怕是亲生女儿，他们也会弃如敝履，冷漠得令人心寒。
不难想象，柳潇潇以前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遭受了多少冷遇和折磨。
而如今的柳音音，过得甚至不如柳潇潇以前的万分之一。
她落到这般田地，说到底，不过是咎由自取，活该罢了。
此刻另一边的顾浔野心里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他总会回想起慈善晚宴那天的场景，柳潇潇和朝阳之间，还有柳潇潇与男主之间。
他实在想不通，这些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又为何会变得如此默契。
那天柳潇潇仿佛预知了一切，适时地从天而降，为朝阳提供了完美的证明；而朝阳也像是早有准备，从容不迫地抛出这张牌。
这一切都像是精心安排的，这让顾浔野不得不怀疑，柳潇潇有事瞒着他，而且朝阳也参与其中。
还有男女主之间偏离的剧情，但总归后面还是一起离开了。
就在他陷入沉思，试图理清这团乱麻，老爷子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大伯真不是个东西！他那个破公司，你上次才给他投了十个亿，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吗？他那些海外贸易亏得一塌糊涂，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又厚着脸皮来找我了！”
老爷子在电话那头气得直喘：“臭小子，你给我记好了，要是你大伯再找你，一分钱都别给他！他那公司现在算是彻底撑不下去了，我绝不会再帮他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电话那头，顾浔野的声音异常平静：“我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
顾老爷子明显惊了一下，语气带着难以置信：“你是故意的？”
顾浔野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提醒，“你猜我为什么要给他投那十个亿？我不是傻子，而且我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当年他做的那些事，你觉得我会就这么算了吗？”
老爷子彻底震惊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打算怎么做？”
顾浔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语气却异常认真：“老头子，如果顾坤出事了，你会不会恨我？”
他必须除掉顾坤，但此刻，他却很在意老爷子的想法。
说到底，老爷子对他的好，是真切的，不带任何算计的。
从小到大，顾老爷子不让原身沾染任何关于家族的战斗还要把继承人的位置给他，那份无限制的宠溺和关爱，是他在冰冷豪门里唯一感受到的温暖。
这份亲情，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顾浔野也不说话，他甚至以为老爷子会阻止他。
许久之后，电话里才传来老爷子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小野啊……爷爷老了，顾家太乱了。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在爷爷心里，你永远是个好孩子。爷爷不会怪你的。”
顾浔野握着电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听出了老爷子语气里的无奈和那一丝舍不得。
毕竟，顾坤是他的儿子。
小儿子已经没了，现在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大儿子，结果还要反过来害自己视若珍宝的孙子。
这锥心之痛，恐怕只有老爷子自己才能体会。
电话那头，顾浔野沉默了很久，最终只说了一句：“谢谢爷爷。”
这一声“爷爷”，瞬间击中了顾老爷子的心。
他这辈子，听惯了顾浔野没大没小地叫他老头子，甚至早已习惯了这种独特的亲近方式。
可这声突如其来的、带着一丝生涩的“爷爷”，却让这位见惯风浪的老人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想笑，嘴角却怎么也扬不起来，反而有种想掉眼泪的冲动。
电话这头的顾浔野，敏锐地捕捉到了听筒里传来的、极其压抑的抽泣声。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几乎是立刻，他就挂断了电话。
他无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沉甸甸的亲情。
这太陌生，也太烫手了。
顾浔野缓缓仰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他没有时间沉溺在这种复杂的情绪里。
顾坤，必须尽快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