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城的晨雾还未散尽，驼铃栈外已响起叮叮当当的铜铃声。风狼商队的驼兽卧在沙地上，像一座座移动的小山，背上驮着捆扎结实的货箱，兽毛上沾着露水，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苍牙穿着灰布短褂，腰间的狼头图腾在朝阳下泛着冷光。他看着走来的云瑶五人，目光在烈的金色狼耳和雷啸的银色羽翼上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炎狼、飞虎，还有……莲族的小丫头？倒是热闹。”
云瑶心头微凛——他竟能看出自己的来历？她不动声色地抚了抚掌心的莲花印记，笑道：“苍牙首领好眼力。我们只是想去百兽学院求学，叨扰了。”
“求学？”苍牙挑眉，转身拍了拍身边一头黑色驼兽的脖颈，“这是‘踏雪’，脚程快，性子稳，让它驮你们的行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商队规矩大，不许私动货物，不许离队乱跑，违者……”他做了个“撕咬”的手势，露出尖尖的犬齿，“风狼可不认情面。”
烈上前一步，金色的瞳孔直视苍牙：“我们只需要位置，不惹麻烦，也请你们的人规矩些。”他刻意挺了挺脊背，将云瑶挡在身后——风狼部落的目光总在她身上打转，让他很不舒服。
苍牙低笑一声，没再言语，转身登上了最前面的领队驼兽。
商队出发时，驼铃声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清亮。云瑶坐在踏雪背上的软垫上，看着灰岩城的城墙渐渐缩小，心里忽然生出些恍惚——从炎狼部落出发时，她以为只要走到灰岩城就算迈出了第一步，如今才知道，真正的路，才刚刚开始。
“在想什么？”雷啸骑着一匹雪白色的异兽跟在旁边，那兽生着鹿身鹰爪，是飞虎部落特有的“风鹿”。他递给云瑶一个皮囊，“里面是酸浆果，解乏的。”
云瑶接过皮囊，指尖触到他的指腹，温温的。她倒出几颗紫红色的果子，酸甜的汁液在舌尖化开，驱散了晨露的凉意：“在想，接下来会经过哪些部落。”
“出了灰岩城，第一个是沙狼部落的地盘。”雷啸指着前方连绵起伏的沙丘，“他们住在沙原深处，靠驯养‘沙蜥’为生，性子像沙砾一样糙，但讲义气。”
墨坐在另一头驼兽上，翻着一本泛黄的《兽域志》，闻言补充道：“沙狼部落的族长叫‘沙暴’，据说能召唤沙旋，是个雷厉风行的角色。他们和炎狼部落曾联手对抗过‘影兽潮’，算是旧识。”
烈的耳朵动了动，显然对“旧识”二字很受用。他从行囊里掏出块烤得焦香的兽肉干，塞到云瑶手里：“沙原上没什么吃的，多备点。”
石趴在踏雪的脖颈上，好奇地看着远处掠过的沙鸟：“瑶姐，你说沙蜥会不会像石蜥一样，能喷沙子？”
云瑶笑着点头：“说不定比石蜥厉害多了。”
商队进入沙原后，风变得燥热起来，卷着黄沙打在脸上，带着刺痛感。苍牙让队伍放慢速度，每走半个时辰就停下歇息，给驼兽喂水。风狼部落的兽人果然如苍牙所说，性子粗犷，却各司其职，卸货物、查水袋、放哨，有条不紊，连说话都带着沙砾摩擦般的沙哑：“头儿，东边的沙丘后面有动静！”
苍牙立刻绷紧了神经，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什么动静？”
“像是……有人在求救。”放哨的兽人指着远处的沙丘，“听声音，是个小崽子。”
云瑶心里一紧，看向烈和雷啸。烈已经站起身，石矛握在手里；雷啸的风鹿也竖起了耳朵，显然做好了随时冲过去的准备。
“风狼不救不相干的人。”苍牙沉声道，“沙原上的陷阱比沙子还多，别惹祸。”
“可那是个孩子。”云瑶忍不住开口，“就算有陷阱，我们也该去看看。”
苍牙眯起眼，打量着云瑶：“莲族的丫头都这么心善？你知道那可能是沙盗的诱饵吗？”
“就算是诱饵，也不能见死不救。”烈瓮声说，已经迈开了脚步。
雷啸对云瑶道：“我跟他去，你们在这里等着。”他拍了拍风鹿的脖颈，异兽会意，载着他追向烈。
墨立刻让石拿出水袋和伤药：“备好东西，以防万一。”
云瑶站在沙丘上，看着烈和雷啸的身影消失在沙脊后，心里像被黄沙堵着，闷闷的。苍牙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块遮挡风沙的麻布：“你就不怕他们出事？”
“怕，但更怕良心不安。”云瑶裹好麻布，声音透过布料传来，有些模糊，“兽世法则是弱肉强食，但不是见死不救。”
苍牙愣了愣，看着远处的沙丘，忽然吹了声口哨——几个风狼兽人立刻跟了上去，显然是去接应烈和雷啸。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里的审视淡了些。
没过多久，烈和雷啸回来了。烈怀里抱着个浑身是沙的小男孩，那孩子约莫七八岁，穿着破旧的兽皮，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看到人就瑟瑟发抖。雷啸跟在后面，风鹿的蹄子上沾着血迹，显然经过一场打斗。
“是沙狼部落的孩子。”雷啸解释道，“遇到了三头‘沙蝎兽’，已经解决了。”
小男孩看到苍牙腰间的狼头图腾，突然哭了起来：“叔叔……救救我们部落……沙旋……好多沙旋……”
苍牙的脸色瞬间变了：“沙旋？你们部落遭遇了‘黑沙暴’？”他立刻对商队喊道，“加快速度！去沙狼部落！”
云瑶给小男孩喂了点水，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哽咽着说自己叫“沙豆”，部落三天前遭遇了罕见的黑沙暴，族长沙暴为了保护族人，被卷进了沙旋里，现在部落里乱成一团，他是偷偷跑出来找救兵的。
“黑沙暴是兽世的惩罚，百年难遇。”墨翻着《兽域志》，脸色凝重，“据说被卷进沙旋的人，九死一生。”
烈摸了摸沙豆的头，金色的狼耳软了些：“别担心，我们会帮你。”
云瑶看着沙豆怀里的布包，那里面竟是半袋干瘪的种子。沙豆察觉到她的目光，小声说：“这是部落最后的‘沙麦’种子，族长说，只要种子还在，部落就不会亡。”
风狼商队的驼兽加快了脚步，驼铃声变得急促。苍牙的脸色一直很沉，云瑶隐约猜到，风狼部落和沙狼部落的关系，或许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雷啸走到她身边，低声道：“风狼和沙狼曾因水源打过仗，但三年前黑沙暴时，沙暴族长救过苍牙的命。”
云瑶恍然大悟。原来兽世的恩怨情仇，远比她想的复杂，既有争斗，也有铭记于心的恩情。
夕阳西下时，远处的沙丘后露出一片简陋的石屋，那是沙狼部落的聚居地。只是此刻，石屋大多被黄沙掩埋，几个幸存的兽人正跪在地上，对着漫天黄沙祈祷，声音嘶哑而绝望。
沙豆看到这一幕，突然从烈怀里跳下来，哭喊着“爹”，朝一个拄着拐杖的独眼兽人跑去。
苍牙翻身下了驼兽，看着眼前的惨状，握紧了腰间的狼头图腾，指节泛白。他忽然对风狼兽人喊道：“把水袋和干粮都拿出来！帮他们挖石屋！”
风狼兽人没有犹豫，立刻行动起来。驼铃声暂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挖掘声和呼喊声。
云瑶看着烈和雷啸一起搬开压在石屋上的石板，墨在给受伤的兽人处理伤口，石则帮着沙豆把沙麦种子埋进背风的土坑里。夕阳的金辉洒在他们身上，像镀上了一层暖色。
她忽然觉得，去百兽学院的路，或许不只是为了求学。那些在路上遇到的人，经历的事，懂得的道理，或许比课本上的知识更重要。
苍牙走到她身边，递过来一块烤好的沙蜥肉：“尝尝？沙狼部落的特产，有点腥，但管饱。”
云瑶接过肉，咬了一小口，果然带着股奇特的腥味，却意外地有嚼劲。她看着苍牙，忽然笑了：“多谢。”
苍牙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耳根却悄悄泛红——他还是第一次被莲族的丫头道谢。
夜色渐深，沙原上燃起了篝火。沙狼部落的兽人围着篝火唱起了古老的歌谣，歌词听不懂，却带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云瑶靠在踏雪身边，看着烈和雷啸坐在火堆旁，一个沉默地擦着石矛，一个低声和苍牙说着什么，心里忽然变得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