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G训练室的气压，低得能让深海鱼窒息。
阿布的咆哮声从电话里传来，他正对着手机那头某个媒体的朋友，用尽最后的力气维持着俱乐部的颜面：“什么血虐？正常的训练赛交流！我们还在磨合！磨合懂不懂！”
挂掉电话，他看着眼前这四个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蔫头耷脑的队员，还有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的江凡，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
网上已经炸了。
#EdG训练赛被tRG零封#
#养老院战队名副其实#
#一个决赛干碎俩队，诚不欺我#
各种嘲讽的p图和段子，像病毒一样在各大电竞论坛蔓延。EdG，这支刚刚登顶世界之巅的队伍，在夺冠后不到一个月，就成了全LpL最大的笑柄。
高天亮和喻文波，这两个曾经在各自领域里呼风唤雨的天才，此刻正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屈辱、不甘，还有深深的迷茫。
之前吵架的气力，早就在第二把18分钟被推平基地时，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他们想不通。
为什么学了最顶级的“兵线圣经”，练了最变态的“补刀地狱”，结果却被一套LpL最古老、最笨重的“四保一”战术，当猪一样宰了？
“复盘。”
江凡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没有理会阿布的焦虑，也没有在意队员们的情绪，只是自顾自地打开了第一场比赛的录像。
画面，定格在tian盲僧第一次入侵野区被抓死的瞬间。
“tian，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从这个位置进去？”江凡用鼠标在地图上画出一个箭头，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
“我……我看到他们猪妹在打F6……”tian的声音很小，毫无底气。
“你看到了猪妹，那你看到玉米的兵线了吗？”江凡的声音陡然提高，“中路一整波兵线进塔，玉米被加里奥锁在中路，他凭什么来支援你？你这不是入侵，你这是去对面野区自首，还顺便给对面中野送了双buff！”
tian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把头埋得更低了。
江凡没有放过他，画面一转，来到了阿水德莱文在线上被三人越塔强杀的那一波。
“阿水，你呢？”江凡的目光转向他，“玉米和meiko都在给你打信号，让你后撤，你为什么不听？”
“我……我觉得我能操作……”阿水梗着脖子，小声辩解，“我双招都在，他们凭什么杀我？”
“凭他们有三个人！凭他们打野回家就掏了个熔渣！”江凡几乎是在吼，“你以为你是在打Rank吗？可以靠操作一打三？这是比赛！你面对的是一个执行力拉满的整体！你的‘操作’，在他们严密的战术体系面前，一文不值！”
“可……可你不是说，S8是上中野的版本吗？不是说，Adc就是……代价吗？”阿水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江凡，“我按照你说的，去压制，去给压力，去当那个‘代价’，为什么还是输了？而且输得这么惨？”
这一问，也问出了tian的心声。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学了一套屠龙之术，结果被村口的土狗咬得遍体鳞伤。江凡的理论太超前，太宏大，他们根本无法理解，更不知道该如何在混乱的局势中去执行。
训练室的气氛，再次降到了冰点。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中，一个沙哑却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凡哥，我能……说两句吗？”
所有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那个从始至终都默默坐在角落里的老将，玉米。
江凡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玉米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没有走向白板，而是走到了tian和阿水的中间。
“咱们输，不是凡哥的理论有问题，也不是你们打得不对。”玉米的开场白，让两个年轻人都是一愣。
他先是看向tian，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拉家常的语气说道：“小天，我知道你憋屈。你觉得自己是头狼，结果被当成哈士奇遛了。”
这个比喻让tian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凡哥说你是队伍的‘发动机’，是‘最锋利的刀’，这话没错。但你想想，F1赛车的发动机，能直接安在拖拉机上吗？安上了，跑不快不说，没准儿先把拖拉机给整散架了。”
“咱们现在这支队，就是个刚拼起来的拖拉机。你的‘莽’，就是那个V12的超级发动机。你想启动，没问题，但你得先看看，我这个‘变速箱’，跟没跟你挂上挡？阿水那个‘轮胎’，是不是在正确的轨道上？”
“你刚才那波入侵，你只想着自己是发动机，要一脚油门踩到底。但你没看我这个变速箱，被一堆兵线卡在了一档，根本提不起速。结果呢？你发动机空转，直接爆缸了。”
这番话，说得通俗易懂，充满了画面感。
tian愣愣地看着玉米，又看了看屏幕上的录像，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通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接着，玉米又转向了阿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柔和了些。
“阿水，你更憋屈。凡哥让你当‘代价’，当‘炮灰’，你二话不说就往前冲，结果死得比谁都惨，是吧？”
阿水红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想想，打仗的时候，是不是有个战术叫‘佯攻’？”玉米问道。
阿水点头。
“你，就是咱们最重要的那支佯攻部队！你的任务，就是闹出最大的动静，把对面的主力全吸引到你那边去。你压线，你换血，你跳脸，都没错！你做得越好，对面的注意力就越在你身上。”
“那为什么我们还输了？”阿水不解地问。
“因为咱们佯攻打出去了，主力部队没跟上啊！”玉米一拍大腿，“你在这边叮叮当当跟人干架，把对面中野辅三个人都喊到你家搓麻将了。按理说，这个时候，我们家上半区，应该是随便打的。结果呢？小天一头扎进人家布好的口袋，我在中路被兵线拴着动不了。你这个‘代价’，白给了。”
“所以，这不是你的锅。是我们，是我和小天，没能把你当‘代价’的价值，给打出来。”
玉米环视了一圈，最后看向江凡，声音变得无比恳切。
“凡哥的战术，就像一本天书，太深奥了。我们这群凡人，一时半会儿看不懂。但我们能看懂刚刚这把是怎么输的。”
“小天，下次你想进野区，你先看我一眼，只要我的兵线是推出去的，我就是你的狗，你指哪我打哪！”
“阿水，下次你再压线，你别怕死。你死了，说明你的任务完成了。要是我们还没在上半区打出东西来，那是我们菜，我们该死！”
-
一番话说完，整个训练室，鸦雀无声。
阿水和tian，两个天才少年，此刻像是被醍醐灌顶，脸上哪里还有半点迷茫和颓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和跃跃欲试的冲动。
他们终于明白了。
江凡的战术，不是让他们去送死，也不是要磨灭他们的天赋。恰恰相反，是要将他们的天赋，以一种更高效、更致命的方式，组合起来！
阿水挠了挠头，第一次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那……玉米哥，凡哥。下次……我该怎么‘送’，才能送得更有价值一点？”
“噗——”
meiko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整个训练室的冰冷气氛，瞬间被这句骚话融化。
江凡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也勾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他走到玉米身边，重重地拍了拍这位老将的肩膀。
什么都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十万，买来一个能给队伍拧成一股绳的“战术翻译官”，这笔买卖，血赚。
“tRG那边，联系好了。”江凡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丝期待。
- “明天下午，老时间，老对手。”
他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队员们，缓缓说道：
“今天晚上，不练补刀了。所有人，通宵复盘我们今天的录像。什么时候你们能把玉米的‘翻译’，变成你们自己的话，什么时候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