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通明，熏香袅袅。
桌上摆着一碟桃花酥，形似初绽的桃花。六片花瓣边缘点缀淡淡的红粉色，宛如春日的霞光。酥皮纹路清晰，轻轻夹起便簌簌掉渣。
萧霖川在皇后期待的目光中，咬了一口。香甜的豆沙馅料混着酥皮的麦香，这桃花酥里头还是热的。
“这桃花酥是臣妾同御膳房学的，皇上觉得如何?”
“比御膳房做的更雅致些”
皇后闻言，捂着帕子笑了，她的手上戴了赤金点翠嵌红宝石的护甲，随着执筷的动作在烛火下散发着淡淡的流光。
“说起来，前几日臣妾饮了一盏桃花酿，是今年开春新酿的酒，不醉人。臣妾觉得十分不错，今日皇上可得尝尝”
说话间，她眼底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柔媚，来掩饰语气中的急切，尾音微微发颤，没注意到小指的护甲划过碗沿，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便传膳吧”
皇后眼底掠过一丝喜色，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喏声，御膳房的宫人便鱼贯而入，餐盘依次摆上：琥珀色的玉笋羹，油光锃亮的烤乳鸽，莹白的豆腐，一道道佳肴的热气与香气交织。
“皇上，臣妾瞧着这些宫人笨手笨脚的，不如让他们都下去，臣妾亲自伺候您用膳吧”
这般说着，不等皇帝回应，便扬声吩咐宫人退下。
站在门口听了好半天的傅琳真的忍不住了，她好想咆哮，她真的很想大吼一声：皇后娘娘！你平时不是演的挺好的！你怎么关键时刻你掉链子啦！
你知不知道！她一个太监！都能听出来其中的不怀好意啊！
能不能自然一点？能不能保持原汁原味的自己？
你瞧瞧你那眼神！好像恨不得给皇帝嘴扒拉开，直接把酒灌到里头呢！！！
你过去的威武雄壮呢？你以往那高扬的姿态呢？你的天鹅颈怎么垂下来了？
她一边恨铁不成钢的上去掩上殿门，一边偷偷瞧了一眼。
这一眼，瞧得她瑟瑟发抖，皇帝在里头瞄她呢…
萧霖川此时靠在椅背上，耳边是皇后略带矫揉造作的说话声，琉璃盏中的桃花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御膳房的人上完菜便退下了，小太监鬼鬼祟祟在关门。
瞧见傅琳窥探的目光，他忽的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反倒带着几分冷冽的玩味。
似乎是早就看穿了一切，连带着那仓惶离去的背影，一并嘲讽在内。
屋内只剩帝后二人，萧霖川下意识扫了一眼熏香，熏香倒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旁还多摆了一个青花胆瓶，里头斜插了一束红花。
花枝舒展，花瓣饱满。
熏香的烟气升腾，与艳丽的花瓣纠缠在一处，多了几分暧昧的缱绻。
“陛下尝尝这个”
皇后夹了一筷子嫩豆腐。
萧霖川伸出两指，抬起皇后的手腕，借着她的筷子，尝了一口豆腐。
不动声色的抬眸，直直的瞧向皇后的眼眸，看得皇后脸颊渐渐泛起热气，像是已经喝醉了似的。
“皇后是不是偷喝了桃花酿”
这是一句玩笑话，但听得皇后心头一颤，小心翼翼地瞧了皇帝一眼。
见他眼中只有笑意，又放下心来。
那小太监这几日应当该做的都做了，否则今日的皇帝怎会对她如此耐心？还同她开起玩笑来了。
说句实话，若是皇帝早些如此待她，她何苦要用腌臜手段？
她要的也不多，只不过是一个能傍身的孩子罢了。
皇后面上的喜色渐渐浓郁，坐在皇帝身边像个未出嫁的女儿家一般，显露出几分天真来。
皇后给皇帝喂了好几道菜，自己倒是一口没吃上。
又听得皇帝喊她：“茵茵，你我大婚时，年岁都还小，没有正经喝上合卺酒，今日便借着这春日的桃花酿，重新喝一次吧”
茵茵是皇后的乳名，出嫁后再未听到有人这般唤她。
不由得一时间湿了眼角，含情脉脉的点了点头。
二人手腕交缠，各自饮下。皇帝还亲自取了帕子为皇后擦擦唇角，戏称自己也“伺候”一番皇后用膳。
此时靠的很近，皇后借着烛光看向皇帝。
烛火跳跃，暖黄的光晕漫过皇帝的眉眼，将他的轮廓柔和，添了几分平时难得一见的温情。
那酒中下了比凝香露更为烈性一点的合欢散，为了不让皇帝能有迹可查，这酒壶是特地派人新做的。
外面瞧着壶胆很深，其实里头只装了两杯的量。
方才…已经全数喝干净了。
酒本身不醉人，但里面的合欢散却见效快。
皇后很快有了一些燥热的反应，她忍不住想靠近皇帝，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无意识的蹭了蹭。
烛光下是难得温柔的皇帝，皇后很是动情，想起年少这么多年的陪伴，她狠狠心，凑上去想要寻求自己的渴望。
“用下三滥的手段算计朕，难道就是你作为皇后应该有的有的德行？”
近在咫尺的唇瓣吐出让人浑身冰冷的话。
皇后尚且还未失了神智，但她的身体已经软了几分。她抬起手腕，想要触碰皇帝，想要说几句软话。可就在要抓住袖子的瞬间，萧霖川猛的抬手，一把将她推开。
皇后本就半个身子都探在外头，皇帝这么一推，她重心不稳，踉跄着跌坐在地。
萧霖川站起身，看着眼神有些迷离的皇后，脑海中瞬间回想起那一夜狼狈的自己。
怒斥道：“六宫之主，当母仪天下，以身作则，你背地里弄出这些腌臜伎俩，丢尽了皇家颜面！”
皇后眼中的泪水溢出，衣衫在地上沾染了尘灰，强忍着体内汹涌的欲望，崩溃大喊：“臣妾八岁…便嫁给皇上…如今整整十年了…皇上？你没有心吗？”
萧霖川的双眼沉静的如同深冬结冰的寒潭，墨色的瞳仁深邃无底，不起一丝涟漪。
“皇后，你以为嫁入皇家是朕逼你的？你那一身凤冠霞帔，是你崔家用来换取权势的枷锁！从来不是朕强加给你的”
萧霖川缓缓朝前走了两步，面对着跪趴在地上的皇后，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崔家若不是出了你这个皇后，当初如何能在陈郡谢氏手下翻身？你族中多少子弟入朝为官？暗中垄断江南漕运，与苏家勾结，赚的盆满钵满…这些难道要朕一一细数出来吗？”
“朕对你一忍再忍，你却不知感恩，反倒用这些卑劣手段算计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