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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晨雾像层薄纱裹着瑶安堂,后院柴房的油灯却已亮了许久。昏黄的光透过木窗棂上的破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如同被撕碎的纸钱。被擒的刺客被死死绑在十字木桩上,手腕和脚踝缠着浸过水的麻绳,早已勒得皮肉发白,渗出细密的血珠。他脸上的面罩被粗暴扯掉,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却布满血污,嘴角那抹没擦净的黑血结痂如铁 —— 那是他昨夜试图咬舌自尽时留下的痕迹,被苏瑶眼疾手快地用银针封住牙关才没能得逞。

苏瑶端坐在木桌前,手里把玩着那枚刻着 “暗” 字的玄铁腰牌,指尖在冰冷的金属上反复摩挲,将那些云雷纹路烙进掌心。慕容轩斜倚在门框上,墨色锦袍的下摆拖在地上,沾了些许晨露,手里转着枚羊脂玉佩,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刺客,像在打量一件即将被拆解的器物。赵虎带着两个镖师守在门口,手里的刀鞘在青石板上轻轻磕着,笃、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像敲在人心上的丧钟,更添了几分压迫感。

“说吧,谁派你来的。” 苏瑶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深冬的湖面,不起半分波澜,“是萧逸那蠢货,还是柳姨娘那个毒妇?或者…… 是宫里哪位手眼通天的大人?”

刺客猛地抬起头,眼神凶狠如饿狼,死死瞪着苏瑶,嘴唇抿成条直线,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一个字也不肯说。他脸上那道从眼角延伸到下颌的刀疤,在油灯下扭曲着,像条挣扎的蜈蚣,更显狰狞。

苏瑶也不急,慢条斯理地从药箱里拿出个小巧的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三枚银针。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幽光,泛着淬过药汁的暗芒。“我知道你们这种人,早就被喂了忠心药,骨头缝里都刻着‘宁死不屈’。” 她捏着银针,缓步走到刺客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手里拿的不是催命符,只是寻常绣花针,“但我这‘透骨针’,专扎人的痒穴和痛穴,能让你从头发丝痒到脚底板,又从骨头缝里钻出痛来,尝遍人间炼狱的滋味,却又死不了。你说,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针硬?”

刺客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但很快就被狠厉取代。“妖女!有本事就杀了我!”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被强行拉动,“想从我嘴里套话,做梦!”

“哦?是吗?” 苏瑶挑眉,手腕轻巧一翻,银针 “嗖” 地刺入他的腋下穴位。刺客猛地一颤,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顺着刀疤的沟壑蜿蜒而下,嘴角剧烈抽搐着,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出声。但那攥得指节发白的拳头,还有微微颤抖的小腿,早已暴露了他此刻的痛苦 —— 那穴位被银针刺入,酸痒感如潮水般涌来,偏偏想挠又挠不到,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骨髓里爬。

“这只是开胃小菜。” 苏瑶的声音像淬了冰,带着刺骨的寒意,“接下来,该尝尝‘千蚁噬心’的滋味了。” 她说着,又拿起一枚银针,瞄准了他的肋下第三根骨缝,那里是 “笑腰穴”,一旦刺入,便是痛痒交加,能让人在狂笑中痛不欲生。

“等等。” 慕容轩忽然开口,站直身体走到刺客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阴影将刺客整个笼罩,“本王给你个机会。说出你背后的主子,本王可以保你家人平安。否则,不仅你要死得难看,你远在乡下的老母亲和妻儿,也会为你陪葬。你那五岁的儿子刚进私塾,昨天还穿着新做的蓝布褂子吧?你老母亲卧病在床,全靠你寄回去的银子买人参吊着命,对吗?”

刺客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惊雷劈中,眼神里的凶狠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恐慌。他死死盯着慕容轩,嘴唇哆嗦着,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 你调查我?”

慕容轩轻笑一声,把玩着玉佩的手停了下来,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本王想查的人,还没有查不到的。你儿子叫李狗蛋,私塾先生夸他认字快;你老母亲有肺痨,每年秋冬都要咳血。我说得对吗,李三郎?”

被点名的刺客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神涣散下来。他知道,慕容轩说得出就做得到,以这位王爷的势力,要动他远在三百里外桃花村的家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那点所谓的忠心,在家人的安危面前,脆得像张薄纸。

苏瑶适时地拔出那枚银针,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背后的人。只要你说实话,不仅能保你家人平安,我们还能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带着全家远走高飞,去江南水乡买几亩良田,再也不用过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

李三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颤抖着,像寒风中的落叶。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我…… 我不知道主子是谁。我们都是通过中间人联系的,从没见过正主。”

“中间人是谁?” 苏瑶追问,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

“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每次都在城南的破庙里和我们接头。” 李三郎的声音带着哭腔,混杂着悔恨与恐惧,“他从不露面,说话时总用变声的法子,只通过纸条给我们下达命令,事成之后,会把银子放在庙后的香炉里。那香炉是尊断了胳膊的观音像,银子就藏在菩萨肚子里。”

“那他让你们杀我,是为了什么?” 慕容轩接过话头,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李三郎的心底。

“他说…… 苏小姐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留着是个祸害。” 李三郎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钻进地里,“还说…… 只要杀了苏小姐,就能拿到一千两银子,足够我们兄弟几人快活下半辈子了。”

“不该知道的事?” 苏瑶皱起眉头,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是什么事?”

李三郎摇摇头,脸上满是茫然:“我不知道。他没说,我们也不敢问。我们只知道拿钱办事,别的一概不管。” 他忽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甚至带上了哭腔,“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求你们放过我的家人吧!我给你们磕头了!”

苏瑶和慕容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这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中间人,显然只是个传声筒,他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势力。而这个势力,竟然因为 “苏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就要痛下杀手,看来她前几日查到的相府账目亏空,或是萧逸与神秘人来往的蛛丝马迹,远比想象中更触目惊心。

“那个青铜面具男人,有什么特征?” 慕容轩继续追问,语气里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比如身高、声音,或者什么特别的习惯?”

李三郎努力回忆着,眉头紧锁成个川字,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很高,大概有六尺多,比小人还高半个头。声音像是故意压低的,又粗又哑,像是被烟熏过。对了,他走路的时候,左脚有点跛,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只有在下台阶时才会露出破绽。还有,他身上总带着一股…… 一股淡淡的檀香,和寺庙里的不一样,更清冽些,像是西域来的那种,小人去年在绸缎庄送货时闻到过,掌柜说那是贡品,一两就要十两银子。”

“西域檀香?” 苏瑶心里猛地一跳,像被重锤砸中。她忽然想起前世父亲书房里也燃过类似的檀香,那是西域诸国进贡的珍品,名为 “安息香”,只有皇室宗亲与极少数位列三公的高官才能得到。难道这个势力,竟与皇室有关?

慕容轩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墨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赵虎,你带几个人,去城南的破庙仔细查查,尤其是那尊断胳膊的观音像,香炉里的灰烬要筛三遍,菩萨肚子里的夹层别放过。”

“是!” 赵虎领命,立刻带着人匆匆离去,脚步声在巷子里很快消失。

苏瑶看着李三郎,又问:“你们和萧逸是什么关系?他知道你们的计划吗?”

李三郎摇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我们不认识什么萧逸。这次的任务,都是那个面具人安排的。不过……”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犹豫该不该说。

“不过什么?” 苏瑶追问,身体前倾得更厉害了,油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不过上次接头的时候,我躲在槐树后面撒尿,好像看到面具人和一个穿锦袍的公子在破庙后面说话。离得太远,没看清脸,但听声音,那公子哥说话的调调,和前阵子来我们村收租的萧府管家有点像,都是那种鼻孔朝天的傲慢劲儿。” 李三郎说,语气不太确定,却又带着几分笃定,“尤其是说到‘相府嫡女’这几个字时,那语气里的狠劲,一模一样。”

苏瑶心里豁然开朗。看来萧逸果然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只是他也只是个被推到台前的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以及他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

“把他带下去,单独关押,嘴用布条塞紧,别让他再有机会自尽。” 慕容轩对镖师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派人轮流看守,一只苍蝇也别放进去。”

镖师们上前,解开绑在木桩上的麻绳,拖着几乎瘫软的李三郎往外走。刺客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后,柴房里只剩下苏瑶和慕容轩,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显得有些压抑。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苏瑶拿起那枚腰牌,眉头紧锁,“这个‘影卫’,十年前就该随着先帝驾崩而消失了,怎么会突然重现?还和刺杀我的事有关?”

慕容轩走到她面前,眼神深邃如寒潭:“这说明,有人在暗中培养私兵,想做些见不得光的事。而你,很可能无意中撞破了他们的计划 —— 或许是相府的账目亏空牵扯到了他们,或许是萧逸那蠢货泄了密,所以才会被灭口。”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又说,“那个青铜面具人,还有那股安息香,本王大概知道是谁了。”

“是谁?” 苏瑶连忙问,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慕容轩却摇了摇头,凤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现在还不能确定,等赵虎那边有了消息再说。” 他看着苏瑶,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接下来,你要加倍小心。对方既然没能得手,肯定还会有下一步动作,而且会更隐蔽,更狠毒。”

苏瑶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腰牌,玄铁的凉意透过掌心传到心底,让她更加清醒:“我知道。但我不会退缩的。越是这样,我越要查清楚真相,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还有…… 我母亲的死,是不是也和他们有关。”

就在这时,赵虎匆匆跑了回来,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脸色苍白,声音都带着颤抖:“小姐,王爷,我们在破庙的香炉里找到了这个!”

苏瑶接过那东西 —— 是块小小的青铜碎片,边缘锋利如刀,上面刻着半个诡异的符号,像是某种图腾,又像是个字的残笔。她忽然想起在母亲的遗物里,那个陪嫁的紫檀木匣底层,垫着块绣着相同符号的丝帕,当时只当是普通花纹没在意。

“这是……” 苏瑶的心跳开始加速,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海里浮现,几乎要冲破喉咙。

慕容轩看着那青铜碎片,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墨色的瞳孔骤然收缩:“看来,我们这次惹上的,是个能撼动朝局的大家伙。”

阳光终于穿透柴房的窗户照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苏瑶和慕容轩脸上的凝重。他们都知道,这个青铜碎片,很可能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而它背后牵扯出的势力,将会把他们卷入一场滔天巨浪之中。这场复仇之路,注定要踏着刀山火海前行,再无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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