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晨光刚穿透太庙广场的晨雾，就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挡成了细碎的光斑。前排的王二福把帕子攥得发皱，帕角的 “安” 字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暗；卖菜的张婶踮着脚，怀里揣着给沈惊鸿留的热包子，蒸汽透过粗布衣裳，在胸口焐出一小片湿痕。审判台比昨日更高，铺着象征律法的玄色绸缎，上面的证据摆得愈发规整：李家的盐铁账册摊开在 “五十万斤” 那页，王家的锻造图谱旁压着西域弯刀残片，张家的汇款流水账上，“十五万两” 的数字用朱笔圈出，最上层的紫檀木托盘里，放着那卷沾着沈毅血指印的《辩通敌疏》，在晨光下泛着沉甸甸的光。
“三司升堂！” 太监的唱喏声刚落，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与沈惊鸿并肩走上台。沈惊鸿的绯色官服领口别着一枚素银簪，是陈忠今早特意给她戴的 —— 是沈毅当年给妻子的遗物，簪头刻着小小的 “毅” 字，陈忠说 “带着这个，沈大人能看着你判案”。她指尖拂过簪头，心里默念：“爹，今天就能还您一个公道了。”
禁军押着太皇太后、李嵩、王彦、张鹤走上广场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幡旗的 “哗啦” 声。太皇太后的囚服洗得发白，却依旧挺直脊背，赤金步摇的残片插在发髻上，像根不肯低头的刺；李嵩的玉扳指没了踪影，指节泛白，死死抠着囚服的衣角；王彦和张鹤缩着肩，头垂得几乎抵到胸口，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罪臣赵月娥，你私通西域、谋害废太子、诬陷沈毅、煽动叛乱，桩桩件件，可有异议？” 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声音震得台案上的账册纸角翻飞。
太皇太后猛地抬头，眼底的怨毒扫过沈惊鸿：“哀家乃先帝遗孀，是天启的太皇太后！你们凭什么判哀家的罪？这些证据都是沈惊鸿伪造的，是她想颠覆皇室！”
“伪造？” 沈惊鸿上前一步，从托盘里拿起西苑搜出的铁盒，打开时金属碰撞声清脆刺耳，“太皇太后，这里面是您亲手写的《巫蛊名单》，废太子、我父亲的三位下属，名字都在上面，墨迹是您常用的西域砂墨，您敢说这也是伪造的？” 她又抽出一张密信，“这是您写给西域阿古拉首领的，说‘待拿下景明帝，赵家与西域共分天启’，信尾盖着您的私印，您还要狡辩吗？”
太皇太后的脸色瞬间灰败，却仍想抓最后一根稻草：“先帝当年也默许了通敌！哀家是为了赵家江山！”
“为了江山？” 大理寺卿冷笑一声，让人呈上先帝的《罪己诏》副本 —— 是 75 章从太庙金匮搜出的，“先帝早已写下罪己诏，承认被你胁迫，悔恨不已！你所谓的‘为了江山’，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力！”
人群突然爆发出愤怒的呼喊：“杀了她！为废太子报仇！” 张婶把怀里的包子往台上递：“沈将军，别跟她废话！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太皇太后被喊声吓得后退，禁军及时扶住才没摔倒。沈惊鸿转向李嵩，声音冷得像晨霜：“李嵩，你私运盐铁五十万斤至西域，换弯刀三千把、巫蛊虫卵两百枚，制造矿难杀害三十矿工，还诬陷我父亲通敌，这些罪行，你认不认？”
李嵩梗着脖子，眼神却飘向台下 —— 昨日送矿牌的妇人正站在人群里，手里举着矿牌，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不认！” 他嘶吼着，“盐铁是王家要的，矿难是天灾，跟我没关系！”
“天灾？” 周平从证人席站起，手里拿着矿难现场的泥土样本，“这是从李家矿难遗址挖的，里面掺了西域火药的残渣 —— 是你故意引爆火药，制造矿难掩盖私运盐铁！这位大嫂的丈夫，就是被你埋在矿下的，你还敢说‘没关系’？”
妇人突然冲上前，隔着禁军的长戟哭喊：“李嵩！我丈夫临死前还说‘别害了沈大人’，你却诬陷他通敌！你良心被狗吃了！” 人群跟着喊 “认罪”，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李嵩的肩膀终于垮了，瘫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
“王彦！” 沈惊鸿转向缩着的王彦，举起锻造图谱，“你按西域工艺打造弯刀两千把，用李家盐铁淬炼，还抄录先帝诬陷手谕分送世家，这些证据都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彦 “扑通” 跪倒在地，眼泪混着泥土往下掉：“我认！我都认！是太皇太后逼我的！是李嵩撺掇我的！求陛下饶我一命，我愿去边关赎罪！”
“赎罪？” 老秦从人群里走出，手里拿着儿子小虎受伤的纱布，上面还沾着与王家弯刀搏斗时的血，“你造的弯刀，杀了多少北营兄弟？我儿子为了拦你家余党，胳膊差点被砍断，你说赎罪就赎罪？”
最后轮到张鹤，孙文书把汇款流水账递到他面前：“你收西域十五万两白银，洗钱五万两送西苑，还采购巫蛊虫卵，这些签名都是你的，你认不认？”
张鹤低着头，声音嘶哑得像破锣：“认…… 我认…… 只求三司放过我的妻儿，他们不知道我的事……”
三司对视一眼，大理寺卿拿起判词，声音传遍广场：“三司会审，查明罪臣赵月娥（太皇太后）通敌叛国、谋害皇嗣、诬陷忠良，罪大恶极，判赐死，保留全尸，以全皇室体面；罪臣李嵩私通西域、草菅人命、诬陷忠良，判斩立决，曝尸三日，以慰矿难冤魂；罪臣王彦、张鹤协从通敌、残害百姓，判斩立决，家产抄没，家属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参与通敌的官员、余党，按罪行轻重，分别判流放、监禁、杖责，即刻执行！”
“好！” 人群欢呼起来，王二福把帕子扔向空中，张婶把热包子塞给沈惊鸿，“沈将军，快吃点，你辛苦了！” 百姓们跟着喊 “天启太平”，声音震得太庙的铃铛都嗡嗡作响。
太皇太后看着欢呼的人群，突然疯了一样大笑，笑声凄厉：“哀家输了…… 输得彻底……” 禁军上前扶住她，她却猛地挣脱，朝着太庙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渗出血：“先帝…… 哀家对不起你…… 对不起天启……”
李嵩被押起时，突然抬头看向沈惊鸿，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怨毒，只剩一丝悔恨：“沈小姐…… 替我给矿难的兄弟们道个歉…… 我对不起他们……”
沈惊鸿点头，看着他们被押向刑场，心里却没有快意，只有沉重 —— 这些人的罪行，毁了太多家庭，就算判了死刑，那些死去的人也回不来了。她想起父亲当年被押赴刑场时的场景，要是那时有这些证据，父亲就不会含冤而死，眼眶突然红了。
“小姐，别难过。” 陈忠拄着拐杖走过来，手里拿着父亲的牌位，“沈大人在天有灵，看到凶徒伏法，看到您为他平反，肯定会很欣慰。老奴刚才好像看到沈大人的牌位在发光，像是在跟您说‘做得好’。”
沈惊鸿接过牌位，指尖拂过 “忠烈公沈毅之位” 的字样，眼泪掉在牌位上：“爹，您看到了吗？害您的人都判罪了，您的冤屈，终于能昭雪了。”
萧玦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景明帝的旨意：“陛下说，等刑场之事了结，就为沈大人举行平反仪式，追封您父亲为‘忠烈侯’，沈家恢复荣光，还让您主持昭镜司，负责肃清所有通敌余党，守护天启太平。”
“谢谢陛下，也谢谢你。” 沈惊鸿心里满是温暖，“要是没有你，没有周将军，没有老秦叔，没有这么多帮助我的人，我可能永远也走不到今天。”
“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萧玦笑了笑，眼神温柔，“而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人的努力，是沈大人的忠魂在指引我们，是正义的力量在推动我们。”
刑场的鼓声传来时，沈惊鸿带着父亲的牌位，站在太庙前的广场上。百姓们渐渐散去，王二福走时还回头喊：“沈将军，以后天启有你，我们就放心了！” 张婶也挥着手：“常来西市吃包子啊！”
老秦和小虎也走过来，小虎的胳膊上换了新纱布，却依旧笑得灿烂：“小姐，我们去铁匠铺了，以后谁要是敢害天启，我就用爹教我的手艺，打把最锋利的刀，帮您护着百姓！”
沈惊鸿点头，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满是坚定。她知道，虽然凶徒判罪了，但肃清余党、守护天启的路还很长。她握着父亲的牌位，指尖触到簪头的 “毅” 字，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 父亲当年没能完成的事，她会继续做下去；父亲当年守护的百姓，她会继续守护。
傍晚时分，刑场的消息传来：太皇太后已饮鸩自尽，李嵩、王彦、张鹤已斩首，曝尸三日；参与通敌的官员也已全部收监，等待进一步判决。沈惊鸿站在昭镜司的书房里，看着窗外的夕阳，心里满是平静。
陈忠端来一碗热粥，放在她面前：“小姐，忙了一天，快喝点粥暖暖身子。老奴已经把沈大人的平反仪式准备好了，明天就可以迎沈大人的牌位入太庙，接受天启百姓的祭拜。”
沈惊鸿接过粥，喝了一口，暖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一天的疲惫。她看着父亲的牌位，轻声说：“爹，明天，您就能以忠臣的身份进入太庙了，您再也不用背负‘通敌’的骂名了。”
夜深了，昭镜司的灯火依旧明亮。沈惊鸿坐在书房里，将三司的判词和所有证据整理好，放在案上。最上面是那卷《辩通敌疏》，旁边是三司的判词，它们像一道道光，照亮了父亲蒙冤的十年，也照亮了天启未来的路。
萧玦走进书房，手里拿着一份边境密报：“西域阿古拉首领已经退回草原，还送来二十万两白银作为赔偿，承诺再也不侵犯天启边境。边境的百姓都在欢呼，说这是沈大人在天有灵，护着天启太平。”
沈惊鸿点头，心里满是感慨。她知道，这场胜利不是她一个人的，是所有为正义战斗的人的共同成果。她拿起父亲的刻刀，轻轻放在证据堆上，心里默默念着：“爹，您的愿望实现了，天启太平了，百姓安全了。女儿会继续努力，守护好您用生命换来的正义，守护好天启的每一寸土地。”
窗外的月光洒在书房里，映着沈惊鸿坚定的身影。她知道，明天将是新的开始，是父亲平反的日子，是天启走向真正太平的日子。她已经准备好了，带着所有人的期望，带着父亲的在天之灵，去迎接那个属于忠诚与正义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