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在延庆观前,用绝世剑术杀透敌阵,一招斩落无妄子的右手,第二招就制住了贼首。
如此骇人听闻的剑法,惊破了一众匪人的胆,纷纷退去。
直到青竹认出了现在延庆观的观主居然是自己在崂山太清宫的师兄吉云道士,青竹笑着跟师兄打了个招呼,待吉云看清是青竹,正要上前施礼。
青竹先开口打断了他的客套,直接问了一句:“要死的要活的。”
这句当然是问要不要生擒无妄子。
无妄子闻言,一抖手,左手刚要从右手袖子里掏什么东西,青竹也没回头看,手腕一抖,长剑剑尖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直直刺进无妄子左边太阳穴,精准的入肉半寸。
再看无妄子“嗝喽”一声,两眼一翻白,软倒在地。
吉云瞠目结舌,双手比划着,那意思是,怎么就直接弄死了,还想问问话什么的,一时情急,一句整话也没说出来。
青竹笑笑道:“师兄无妨,刺晕过去而已。这帮家伙袖子里肯定藏着雷火弹,准备用这个脱身呢。师弟我吃了好几次这个亏。所以干脆提前动手把他们放倒,比较妥当。”
吉云这才慢慢缓了过来,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青竹师弟,真的是你啊。”
“师兄,还不是说话的时候,这帮人怎么处理?”青竹指了指身后那帮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山匪。
吉云没好气的说:“你再回头看看哪还有人?”
青竹光顾着跟吉云师兄说话,没想到无妄子带来的这帮乌合之众这么有义气,趁着青竹长剑制住无妄子的档口,就一直默默后退,这一退就没停下来过,刚开始还是举着兵器凑个阵型慢慢退去。
直到青竹一剑放翻了无妄子,这帮人趁着青竹和吉云说话分了心神,踮着脚尖撒丫子往回跑。
正跟吉云叙话的青竹也是没太注意,经过吉云提醒,回头一看,剩下十几号人早就消失在夜色中的树林里了。
“嚯,这帮人,江湖人物这么有义气的嘛?”青竹不免也感到十分佩服。
场间除了被青竹刺晕过去的无妄子,其他众匪,非死即重伤,也不能怨他们身手差,只是青竹一开始的二十四发连珠箭射的太猛烈,不少好手还没施展武艺就已经命染黄泉。
青竹指了指地上重伤一时未死的,问道:“师兄这些怎么办?”
吉云瞅了瞅,基本也都是伤在青竹的剑下,这师弟剑法太凌厉,不是胸腹洞穿,就是卸了胳膊斩了腿,鲜血跟不要钱似的流了一地,吉云掂量了一下,估计都活不成。
再看看延庆观这帮道士,除了几个轻微挂彩的,几乎毫发无损。
青竹射连珠箭事起突然,那些冲在前面的绿林好手,第一时间首当其冲的遭受到了青竹热情的招呼。
吉云招来自己的徒弟,吩咐了几句,在后山挖个浅坑,先堆上柴火,然后把尸体或者还没咽气的尸体都运过去。毕竟盛夏的天气,不好好处理容易闹瘟疫。
青竹也从无妄子身上搜出几粒雷火丹,顺便扯下他头上的逍遥巾,好好的擦拭了一下自己的金锋剑。今天破阵心切,剑招使的狠决了些,长剑上到现在还在滴血,不符合道门飘飘若仙的剑法风范,青竹内心还是有点自责。
待场间的事情都忙活完了,吉云拉着青竹从山门回到延庆观里。
守箭楼小道童,给青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师叔打来了净面的水,又找了块麻布巾。
青竹擦完了脸上身上溅到的血点,又重新抚平了有些发皱的道袍,正了正自己的发髻,按照太清宫门内正式的仪规。屈三指朝天,以三清法诀躬身向吉云道士施礼,道:“数月不见,师弟青竹参见吉云师兄。”
虽说方外修行之人没有什么家乡的说法,但是毕竟是自己出生以来一直生活的地方,青竹下山数月以来,在汴梁城外得遇同门师兄,心情激荡,至真至诚的向自己的师兄行了一礼。
按理说,师弟向师兄行礼,门内规矩是要行全礼,但是都在一个山门中,之前两人在太清宫打头碰脸这么多次,相互拱拱手,也就罢了,家无常礼便是如此。
但是此刻在崂山千里之外的异乡,同门师兄弟再次相遇,青竹发自肺腑的向吉云道士施礼问好。
吉云年近三旬,是这一辈中武艺的翘楚,论年纪,论门内资历,自然是受得起青竹一礼。
虽然在山上时,青竹一直调皮捣蛋,从来没正正经经向这位师兄行过如此大礼,但他心中对这位师兄还是有几分敬仰的。
按门内规矩,吉云受了青竹一个全礼,只需要回半礼即可,以示门内长幼有序,章法有度。
岂料在青竹行礼之时,吉云赶紧侧身避了一避,看得青竹一愣神,心想:难得我真心实意给师兄行礼,你这是何意。
还没等他开口问,吉云一正法冠,一拂道袍,同样手掐三清诀,躬身施全礼,口中诵道:“崂山太清宫下院,延庆观吉云,参见少掌教!”
“你等会!”待听清楚了吉云的话语,青竹几乎是喊出来的,他一把捞起正在施礼的吉云师兄,眼睛真是瞪的如同铜铃一般。
这一番举动闹得吉云也很是意外,他也瞪着眼睛,瞅着神情很是激动的青竹,莫名其妙的怔怔道:“少掌教,你这是干啥?”
青竹再次确认“少掌教”这三个字不是自己幻听,他闭着眼睛晃晃脑袋,缓了缓,然后艰难的说道:“这个,这个,少掌教是什么意思?”
“啊?”吉云道士哪知道他有此一问,呆呆回道,“你是青竹师弟吧,那你不就是少掌教么?”
“什么玩意儿?”青竹眼睛瞪得更大了三分,问道,“我,我是青竹,我一直在驱虎庵,我们不是为了道籍才挂名在太清宫的么?”
这回轮到吉云道士摸不着头脑了,他晃晃头,道:“当然不是了,驱虎庵一直是掌教真人清修的福地啊。”
“你再等一会?掌教真人?”青竹努力又努力的再次回忆了一下,道,“我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在驱虎庵长大,没见过掌教真人啊。”
“掌教啊,真人,你怎么没见过啊。”吉云道士急的都语无伦次。
“那,那你是说,我师父?”青竹半天才回过神来,“我师父,就他,是掌教?”
吉云缩着脖子,忙不迭的拼命点头:“不是他还是谁啊?”
青竹愣了半天还是不能置信,摇头道:“肯定不对啊,怎么能是我师父呢?他不是一直在驱虎庵养伤,一年也不去太清宫几次。”
“是啊,掌教真人就是每年的过年或者上元,中元几个重要的日子才会去太清宫坐镇。”吉云道士很认真的说道,“其他时间遇到什么大事,都是几位长老师伯亲自到驱虎庵,再请掌教真人决断。”
“不对,不对,不对,”青竹使劲捶着自己的脑袋,否定道,“太清宫有观主啊,逢年过节,我去太清宫混吃混喝看见过啊,也是身穿紫袍,头戴羽冠,坐在大殿正中,受众人礼拜的那个。那个师伯叫什么,对华绥真人。”
“什么华绥真人,谁告诉你的?你这是有口音吧。”吉云道士脸都要挤在一起了,他抽抽着脸道,“那位师伯,道号华水,你懂什么意思吧。其实他是给咱太清宫烧了一辈子锅炉老头子,掌教真人怜他老迈又孤苦无依,让他遥拜李哲玄师爷,做个挂名弟子在太清宫养老。因他年纪最大,所以每逢重大祭祀,都让他坐在最中间,以示尊老。”
“这么个华水真人。”今天信息量有点爆炸,青竹刚刚才缓过来一些,之前的好些认知突然间被颠覆,他到现在还不能把那个整天喝着猴儿酿,笑眯眯教自己道法武功的师父和传说中太清宫掌教联系在一起。
看着青竹又是皱眉,又是捶脑袋,吉云师兄关切的问道:“师弟,你没事吧,是不是刚刚杀贼,真气消耗过巨,要打坐恢复一下?”
青竹摁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苦笑着摇摇手,道:“些许贼寇倒是不碍事。师兄你这几句话杀伤力太大。这么说,掌教真人一直就是我师父?”
“不是他老人家还能是谁?”吉云一脸诚恳,道,“当年掌教真人平定河北,击杀刘守光,战过李存孝,会过王彦章,跟冯道冯老相爷一起举事,阵斩庄宗皇帝李存勖。受封华盖真人。他不当掌教谁当掌教?”
“这你们都知道?”青竹都要崩溃了,合着整个崂山老君峰都知道自己师父是闯下了天大名头的华盖真人刘若拙,就自己傻兮兮,天天在师父面前耍无赖。他怒道:“你们都知道,怎么就没人告诉我一声?”
吉云道长被青竹数落的挺不好意思,回头一想,应道:“是掌教大人严令我们不许告诉你的。平常你看哪个师兄弟,师叔师伯敢跟你多说话。都怕讲漏了,给掌教真人逐出山门,或者禁闭思过崖。”
“这么严重的么?我当年也问过师父,师父说因为我们驱虎庵是小道观,挂在太清宫底下,所以你们这些太清宫的道士不跟我玩,看低我们一等。”青竹回想起当年的往事,委屈巴巴的吐槽道。
“啊?掌教真人怎么两头骗,”吉云也大吃一惊,道,“这真是掌教真人教导你的?难怪你从小在太清宫捣乱。你以为我们不理你,是看不起你?”
“是啊,你们这些师兄年纪大了,不带我玩也就罢了。几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像是吉丰、吉盛,看见我就跟没看见一样,每次他们玩,我想往前凑,他们都躲着我。”
“废话,谁都不敢跟你多搭话,每次吉丰、吉盛看见你,躲还来不及。”两边一对账,吉云才发现问题,又问道,“当年浮游师叔收他们做外门弟子,是你在收徒仪式的高香里塞硫磺的吧?”
“是啊。”青竹记起来当时自己的丰功伟绩,道,“他俩不带我玩,我就给他们小小一点颜色看看。”
“缺了大德了。那天差点把下院祥云观烧了。”吉云回忆起这个小魔头在太清宫的日子,真是哭笑不得,哪里想到是因为掌教大人的一句话,闹得太清宫上下十年鸡飞狗跳。
两人边走边说,一路说起当年在太清宫的往事,青竹每每提到一件事情,吉云道士那边就会有一个不一样的解释。说的青竹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那时候我到太清宫玩耍,你们练功的院子,师父从来不让我去看。他跟我说是因为太清宫规矩大,我们这些下院的道士,不能窥探太清宫真传。”青竹还是觉得疑窦重重,从小练功的时候,师父就不让他跟太清宫的所谓师兄弟们过招。
“师弟,你怎么还倒打一耙呢?”吉云没好气道,“你天天跟着掌教真人习武修道,我们羡慕还来不及。我们师兄弟练剑,每年只有那几天,掌教真人才会来指点两三招。也就是师兄我,练剑刻苦,掌教真人垂青,传授了一套三清剑诀。观里才把清风剑赐给我。”
“那三清剑诀,我也练了呀,我咋啥也没有?”
“你还想要啥,唉,也怪师兄我当时年轻气盛,拿着清风剑跟师兄弟嘚瑟。”吉云痛忆往昔,不堪回首道,“那天你不也在场么。非说我的剑法不精,你拿个桃木树枝就把我的清风剑打落了。”
青竹挠挠头,确实有这个事情,他还挨了师父一顿数落。想起来当日眼红吉云师兄得到了观里赐下的宝剑,故而出手挑衅,当着众师兄弟的面,同样用三清剑诀刺落了吉云的清风剑。
吉云一脸惨痛道:“就为了这个事,我还请示过掌教,觉得自己学艺不精,天分不高,想把清风剑交回观里,或者直接转赠给你。谁料掌教真人只是说,你的剑法已经练到不需要神兵利器也能纵横江湖。你知道我们师兄弟是多眼红你的造化啊。”
“这个,这个。”青竹也没想到,一直以为自己是没娘疼的孩子,谁知道原来自己是太清宫少掌教的身份,想起当年在山上的胡作非为,青竹再厚的脸皮也感到有些惭愧。
突然他又想到一件事情,一拍大腿,向吉云师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