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暖意。
被放到床榻上时,无意识地往被褥里缩了缩,蜷成个圆润的团子。
尾巴从裙摆下探出来,轻轻搭在腰侧,尾尖还偶尔扫过被褥上的绣纹,带着点慵懒的惬意。
凌尘替她掖好被角,指尖不小心碰到她垂在脸颊旁的兽耳。
那绒毛软得像团云絮,蹭得指尖发痒,让他忍不住放轻了动作。
指尖在耳尖上轻轻蹭了蹭,才缓缓收回手,目光里满是柔和。
转身看向克己时,少年恰好睁开了眼。
他显然还没完全清醒,睫毛上沾着点困意,眼神有些迷糊,像刚从浓雾里走出来。
反应了好一会儿,直到看清凌尘的脸,才猛地坐直身体。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呀”一声脆响,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
“先生,您怎么醒了?”
克己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带着点没反应过来的茫然。
他揉了揉眼睛,指腹擦过眼下的青黑。
目光在凌尘身上转了一圈,从肩头的疤痕扫到他稳稳落地的脚步,又落在他气色红润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不多歇会儿吗?您的伤……昨天还流了那么多血,夜里还发着烧呢。”
凌尘走过去,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掌心能感受到少年发丝的柔软,还带着点未干的潮气。
——想来是昨夜守着时,担心他的伤势,不小心沾了汗。
“没事了,我已经歇够了。”
他的指尖划过克己眼下的青黑,指腹能摸到淡淡的疲惫,语气里带着几分心疼。
“你也守了一夜?”
克己被他问得耳尖微红,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也低了些:
“我、我就是怕您夜里要喝水,或者伤口疼……可您昨天伤得那么重,怎么会好得这么快?”
他还是不太放心,皱着眉劝道。
“要不还是再躺会儿吧,我去给您端碗热粥,星月熬了您喜欢的小米粥,还在灶上温着呢。”
“真的没事。”
凌尘笑着打断他,指了指桌上摊开的书,语气里带着几分温和的笃定。
“我看会儿书,你也累了一夜,去歇会儿吧,或者该忙什么就去忙吧,别耽误了你的事。”
说着,他走到桌前坐下,指尖拂过书页上的尘埃,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随手翻开那本摊开的古籍,书页边缘有些泛黄,墨迹却依旧清晰,蝇头小楷排列得整整齐齐,写的是关于灵力修炼的心得。
他看得专注,指尖偶尔在字里行间划过,留下淡淡的水渍。
——那是他水属性灵力的痕迹,能让书页保持湿润,不易脆裂,也能让自己更快地沉浸在文字里。
阳光落在他翻动书页的手上,将指节的轮廓照得分明,连带着掌心的薄茧都清晰可见,那是常年握斧练剑留下的痕迹。
克己站在凌尘身后,没立刻离开。
他小脑袋微微歪着,目光落在凌尘翻动书页的手上。
——那手指骨节分明,指尖带着薄茧,翻书时动作稳而有力,没有半分颤抖。
视线往上移,又撞见凌尘肩头的肌肉线条。
虽不似其他魔族那般夸张隆起,却透着股内敛的紧实感。
连脊背都挺得笔直,像株迎着风的青松,全然没了昨日受伤后的狼狈。
直到确认凌尘眼底有了神采,气色甚至比受伤前还要红润几分。
克己才悄悄往后退了两步,爪子尖踮着青石板,脚步轻得像猫踏过棉絮,生怕半点声响打扰到他看书。
房门被轻轻带上时,合页只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颗小石子落在棉花上,软得没惊扰帐内半分静谧。
帐里的被褥忽然动了动,星月翻了个身。
脸颊蹭着柔软的枕巾,发出一声满足的呓语,身后的尾巴尖轻轻晃了晃,扫过床沿的流苏,才又安静下来。
凌尘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指腹还停留在“土行初解”的墨迹上。
他回头望向紧闭的房门,嘴角不自觉弯起抹温和的弧度,连眼底都染上了暖意,像融了片晨光。
晨光恰好从窗棂缝隙钻进来,落在他脸颊上,将那道刚愈合的浅疤照得极淡,淡得仿佛从未有过那般惨烈的厮杀。
他收回目光,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片刻,才继续往下翻。
——伤势刚稳,他便迫不及待取出了那七卷《五行要术》,此刻正是钻研的紧要关头。
转眼便是第六日清晨,晨光揉碎了院中的晨雾,透过雕着缠枝纹的木格窗,在摊开的古籍上投下细碎摇晃的光斑,像极了凌尘此刻按捺不住的心跳。
他指尖悬在泛黄的纸页上方片刻,似在斟酌字句,才轻轻落下。
指腹带着薄茧,顺着“土行凝壁”四个字的墨迹缓缓滑动。
遇到墨迹稍重的地方,便无意识地来回摩挲,力道渐渐加重,仿佛要将这行术法注解刻进掌心。
桌案一角的青铜烛台早已燃尽。
半截焦黑的烛芯歪歪斜斜地粘在台壁上。
烛泪凝固成深褐色的蜡块,顺着台沿淌下,在桌面上积成一小片硬壳,边缘还沾着些未烧尽的烛灰。
烛台旁堆着的七卷《五行要术》。
最顶上那卷还摊开着,页脚被反复翻阅得卷起毛边,有些脆弱的纸角甚至裂了细缝,露出里面泛黄的纤维。
这六天里,凌尘几乎是从晨光刚漫进窗棂,便坐到暮色染黑了书页,连克己每日按时送来的饭菜,都常常被他忘在桌角。
青瓷碗里的热汤凉透了,菜色也失了鲜亮。
直到饿得胃里发空,他才匆匆放下书卷,拿起筷子扒拉两口。
目光却始终黏在书页上的术法注解上,连咀嚼都显得心不在焉。
第七日清晨,第一缕天光刚掠过窗棂,染亮了纸页上的字迹,凌尘终于合上了最后一卷《五行要术》。
他指尖蜷起,指节在深蓝色的封面上轻轻敲击。
“笃、笃、笃”的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这六天的钻研画上一个郑重的句点。
目光扫过窗台时,他脚步顿了顿。
——那柄陪了他数年的木斧正静静躺在那里,斧身泛着经年使用的温润光泽。
而原本泛着冰蓝光泽的斧刃纹路里,竟隐隐透出一丝淡土黄的色泽。
那是他昨夜趁星月睡熟、克己在院外值夜时,悄悄运转丹田内的土属性灵力。
反复在斧刃上试炼留下的痕迹,淡得像一层薄纱,不凑近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