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裂的残酷景象和丞相府雷厉风行、犁庭扫穴般的严厉手段,如同在北风凛冽的严冬泼下了一盆冰水,瞬间将那场因陨星刻字而燃起的、惑乱人心的流言野火,浇灭了大半。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首先是在咸阳及周边地区。当西市刑场上那血腥的一幕通过无数双惊恐的眼睛和颤抖的嘴巴传播开来后,原本还在街头巷尾、酒肆茶寮中窃窃私语、议论“天意”、“地分”的人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瞬间失声。那种对未知“天谴”的恐惧,迅速被对现实中车裂酷刑的、更为具体和切身的恐惧所取代。人们噤若寒蝉,再不敢轻易谈论那些禁忌的话题,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为下一个被五牛分尸的“妖言惑众”者。
紧接着,这种威慑效应随着官方邸报和民间口耳相传,迅速向帝国各地扩散。东郡、楚地、齐地等流言重灾区,感受最为明显。那些原本暗中活跃、四处散播流言的旧贵族残余势力及其爪牙,在得知核心成员被捕并遭车裂的惨状后,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瞬间陷入了恐慌和沉寂。他们或是紧急蛰伏,切断一切不必要的联系;或是仓皇逃窜,试图躲避官府接下来的清洗。失去了这些有组织的煽动者,那些荒诞离奇的流言版本,其传播速度和范围都大大受限。
与此同时,李斯并未仅仅依靠恐怖威慑。在严厉镇压的同时,丞相府也通过各级官府,发布了正式的安民告示。告示中并未过多提及陨星刻字的具体内容(以免二次传播),而是明确指出,此乃“六国遗孽,包藏祸心,假借天象,妖言惑众”,如今首恶已诛,朝廷有能力、有决心维护社稷稳定。告示重申了皇帝陛下(虽在病中)的仁德与朝廷法度的严明,呼吁百姓安心生产,勿信谣,勿传谣,一切自有朝廷做主。
这种“大棒加胡萝卜”的策略,开始逐渐发挥作用。恐怖的刑罚震慑了潜在的捣乱分子,而官方的正面宣传和对于“人祸”而非“天意”的定性,则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普通民众的恐慌情绪。人们看到朝廷反应迅速,手段果决,并非束手无策,那种对帝国即将崩溃的末日预感,开始渐渐息退。
市井间的议论风向也开始转变。从之前对“地分”预言将信将疑的惶恐,转变为对“那些杀千刀的六国余孽不得好死”的咒骂,以及对朝廷铁腕手段的敬畏。茶余饭后,人们更关心的是今年的收成、官府的税赋,而非那些虚无缥缈的“天意”。生活重新回到了柴米油盐的轨道上,社会秩序渐趋恢复正常。
各地郡守上报的治安情况也反映了这一点。小规模的骚乱和袭击事件明显减少,市面重新变得井然有序。那种因流言四起而导致的民心浮动、惶惶不可终日的局面,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民心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水面,虽然涟漪未平,但终究渐渐定了下来,不再有倾覆之虞。
李斯在丞相府中,审阅着各地报来的、关于流言平息、社会秩序恢复的奏报,紧绷了数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他知道,这场由一颗陨星引发的危机,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他用最快的反应、最狠的手段,强行将偏离航道的帝国巨轮,扳回了原有的轨道。流言已渐息,民心已渐定,接下来,便是巩固成果,防止死灰复燃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