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丞相府,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李斯面沉如水,端坐于巨大的书案之后,案头上堆积的已不再是寻常的政务奏章,而是来自帝国东部各郡、关于陨星刻字事件后续影响以及六国旧贵异常动向的紧急密报。每一份竹简,都仿佛带着东郡旷野的焦糊味和各地暗流涌动的腥风。
他缓缓拿起一份由东郡郡守发出的、详细描述“刻字”发现过程及后续封锁措施的奏报,目光在那“始皇死而地分”七个刺眼的字上停留了许久,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旋即,他又翻开另一份来自楚地的密报,其中提及有疑似项氏余孽在民间活跃,散播“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言论,并与陨星事件相互附会。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李斯的手掌重重拍在坚实的紫檀木书案上,震得案上的笔架、砚台都跳了一跳。侍立在一旁的属官和舍人皆心头一凛,屏息垂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妖言惑众,动摇国本!其心可诛!”李斯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空气的怒意。他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场众人,那眼神中再无平日的沉稳与算计,只剩下属于大秦铁血丞相的决绝与酷烈。
“传令!”李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第一,以丞相府暨廷尉府联署之名,发文帝国各郡县,尤其是东郡及原六国故地!严申律法:凡散布、传谣‘陨星刻字’及相关不逊之言者,无论士农工商,一经查实,以‘妖言罪’论处,严惩不贷!知情不报者,同罪!地方官吏查办不力、隐瞒不报者,革职查办!”
“第二,令东郡郡守:加派重兵,将陨石坠落之处方圆十里,划为禁区,许进不许出!将那块刻字陨石,立即就地深埋,或运至隐秘之处彻底销毁,不得有误!所有曾接触、目睹过此石的役夫、兵卒,乃至低级官吏,全部集中看管,由廷尉府派出干员,逐一严加审讯,追查任何可能之线索!若有人胆敢私自传播石上文字形貌,立斩!”
“第三,令黑冰台(秦朝特务机构,此处借用后世称谓指代李斯掌控的隐秘力量)及各郡严守(郡中负责治安缉盗的官吏):立即启动所有暗桩、眼线,彻查此次‘刻字’事件之源头!重点监视所有已知的六国遗贵、豪强、游侠以及方术之士!给本相彻底地查!任何异常聚会、资金流动、人员往来,皆需记录在案,及时上报!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可放过一个!”
“第四,令各边关要塞及内史地区:严格盘查往来行人,尤其是从东部各郡西来者,防止奸细潜入咸阳,散播谣言,图谋不轨!”
李斯的指令,一条接一条,清晰、冷酷、高效,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瞬间构建起一张覆盖整个帝国的、以严刑峻法和高效情报网络为支撑的大网。他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查清此事,扑灭谣言,震慑宵小,将这场由天象引发的政治风暴,强行压制下去。
他深知,在这种关乎帝国生死存亡的时刻,任何的仁慈和犹豫都是致命的。必须用最严厉的手段,最快的速度,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他不仅要查出那个胆大包天、在陨石上刻字的元凶,更要借此机会,彻底清洗一遍那些不安分的六国残余势力,用鲜血和死亡,来巩固这看似摇摇欲坠的大秦江山。
“都听明白了没有?”李斯冷冽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谨遵丞相令!”属官们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即刻去办!若有延误,提头来见!”李斯挥了挥手,众人如蒙大赦,躬身快步退出。
书房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李斯一人。他缓缓坐回椅中,胸口微微起伏。这严令既下,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但他别无选择。为了扶苏,为了他誓保的大秦江山稳定,他必须化身修罗,扫清一切障碍。这场由一颗陨星引发的危机,已然演变成他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之间,你死我活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