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五十分，江州高铁南站。
十二月初的江州，寒风已经带上了刺骨的凉意。
出站口的人潮汹涌，裹挟着南来北往的喧嚣。
杨芷涵提着一个银灰色的小行李箱，站在出站口的避风处，不时抬手看一眼手机时间。
杨芷涵
她将米色大衣的领子拉得更高了些，试图抵挡灌进脖颈的冷风。
她今天特意穿得比平时成熟一些，但清秀柔和的五官和那份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气质，让她在嘈杂的人群中依然很显眼。
“臭小子，还没到吗？”她小声嘀咕着。
上次打电话，这小子张口就是借一万创业，把她吓了一跳。
虽然最后还是转了两万过去，但她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她太了解这个小外甥了，从小就要强，自尊心比天都高。
这次突然说要创业，肯定是手头拮据到没办法了，才跟她这个小姨开口。
大学生创业，十个有九个是坑。
她倒不是心疼那一万块钱，只是担心莫测被人骗了，或者一头扎进不切实际的幻想里，耽误了学业。
她从手提包里摸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她特意从银行取出来的两万块现金。
待会见了面，得找个好点的说辞。
就说是单位发的年终奖金，自己一个人也花不完，让他拿着当零花钱。这样，应该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一阵低沉浑厚的引擎声浪由远及近，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声音的源头是一辆颜色极为扎眼的橘色跑车，它以一种优雅而从容的姿态，缓缓驶入路边的临时接客区。
那流畅到极致的车身线条，在冬日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贵气。
周围的喧闹停滞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台移动的艺术品吸引。
即便是不懂车的人，也能从那极具攻击性的前脸和宽大的车身上，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卧槽！这是什么车？也太帅了！”
“阿斯顿·马丁！这流畅的车身，好像是dbS！我的天，这车得几百万吧？”
“这颜色，火山橘？太骚了！肯定是哪个富二代来接网红小女友的。”
周围的路人纷纷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对着那辆车拍照，议论声此起彼伏。
杨芷涵也被吸引了目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对车没什么研究，但也能看出这辆车价值不菲，心里也跟旁人一样，感叹着是哪个幸运的姑娘，能有这样的待遇。
她收回目光，继续在人群中寻找莫测的身影。
那辆橘色的阿斯顿·马丁，却在她面前缓缓停了下来。
杨芷涵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路。
就在这时，驾驶座的车窗无声地降下，露出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张脸比记忆中更加棱角分明，褪去了大学生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和锐利。
莫测冲着完全呆住的杨芷涵招了招手：“小姨，上车，外面冷，这里不能久停。”
杨芷涵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着车里的莫测，又看了看这辆骚气十足的超级跑车，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是莫测？开着阿斯顿·马丁？这比她听说公司老板换了三任老婆还要魔幻。
直到莫测推开车门，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周围的议论声变得更加清晰。
“我操，车主好帅啊！”
“这颜值，这身材，开dbS，绝配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莫测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径直走到杨芷涵面前，极其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那个小行李箱。
“站着发什么呆，外面冷。”
他打开车后方的引擎盖，将行李箱放了进去。
“上车吧，小姨。”
杨芷涵这才如梦初醒，机械地弯腰，坐进了副驾驶。
杨芷涵直到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整个人还是懵的。她机械地转过头，看着莫测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汇入车流。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车内，恒温的空调隔绝了外界的寒冷，一股混杂着高级皮革与淡淡香氛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是柔软的真皮和冰冷的金属。
座椅上精致的“布罗格”穿孔工艺，让她感觉自己坐的不是一个汽车座椅，而是一件奢侈品。
车站外的嘈杂被隔绝，车内静谧得只剩下引擎轻微的轰鸣。
这种强烈的割裂感，让杨芷涵坐立难安。
她试图用自己能够理解的逻辑，来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开口问道：“莫测，这车……是你老板的？”
莫测单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随口应道：“不是。”
“那是……租来撑场面的？”
杨芷涵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小姨不是说你，年轻人爱面子可以理解，但这东西一天得好几千块吧？太浪费了，要是租的赶紧退了，咱们学生没必要搞这个。”
她觉得这个解释最合理。
肯定是这小子创业需要谈生意，为了不被人看轻，咬牙租了辆豪车。
“不是租的，也不是老板的。”莫测的回答，再次击碎了她的猜测。
杨芷涵彻底糊涂了：“那这是……”
莫测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这是我们公司cFo赞助给我代步的。毕竟出门在外，需要个门面。”
公司cFo赞助？
杨芷涵的脑子更乱了。
cFo是什么职位？首席财务官？
一个公司的财务总监，会赞助一辆几百万的跑车给一个……大学生实习生当代步工具？
这套说辞非但没有解开她的疑惑，反而让她心中的担忧更重了。
这小子所谓的“创业”，到底是在搞什么？
不会是进了什么不正经的公司，被人当枪使，或者干脆就是个幌子吧？
她悄悄瞥了一眼身旁专心开车的莫测。
他侧脸的线条比记忆中硬朗许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有力，神态从容，完全没有一个学生该有的青涩。
这种超乎年龄的沉稳，此刻在杨芷涵眼里，反而成了最不正常的信号。
“莫测啊……”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一些：“你这个……公司，cFo对你这么好，是……女的吧？”
莫测打着方向盘，车子流畅地并入另一条车道，他目视前方，应了一声：“嗯，是个女的。”
杨芷涵的心咯噔一下，沉得更快了。
完了。
女cFo，几百万的跑车，年轻帅气的外甥……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社会新闻里才会出现的狗血剧情。
她握紧了手提包的带子，感觉包里那个装着两万块现金的信封烫得厉害。
她很想直接把信封掏出来，告诉莫测别干了，小姨这里有钱，不够再想办法。
但话到嘴边，看着莫测那张平静的侧脸，她又咽了回去。
这小子的自尊心有多强，她比谁都清楚。
直接戳穿，只会适得其反。
“莫测，”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一些，“你那个……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cFo都这么大方，看来公司效益很好啊？”
莫测目视前方，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在车流中穿梭自如，火山橘的车身吸引了无数侧目。
“还行吧，帮人管钱，赚点管理费。”他的回答轻描淡写。
帮人管钱？
杨芷涵的心沉得更快了。
这不就是“非法集资”的委婉说法吗？
她张了张嘴，一肚子质问和劝告堵在喉咙口。
‘你懂金融吗？’
‘你有从业资格证吗？’
‘你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被人骗了怎么办？’
‘万一亏了钱，你怎么赔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