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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金融监管机构，稽查执法处。
周一上午，稽查执法处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键盘敲击声连成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文件纸张混合的味道。
“我投诉！我要实名举报！海通证券朱雀路这个席位恶意操纵股价！”
一个中年男人近乎咆哮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出，刺得接线员陈明把话筒拿远了一些。
“先生您好，请您具体说明一下情况，是哪只股票？”
“恒大高新！还有亚士创能！上周五，就是上周五！”
“恒大高新，他妈的早上拉到快涨停，这个朱雀路一笔单子就给砸到了地板上！我吓得地板割肉了，结果他下午又给拉回来了！这不是操纵是什么？”
“还有亚士创能，全天唯一的活口三连板，封得死死的，他一笔单子就把板给砸开了！我排板进去的，当天亏了十几个点！你们管不管？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男人的声音里满是亏钱后的愤怒和不甘。
陈明耐心地记录着，这样的电话，每当行情剧烈波动后，他们总会接到不少。
大多是散户亏钱后的情绪发泄。
“好的先生，您的情况我们已经记录。”
“关于亚士创能，我们查到该席位是涨停板卖出，属于正常的获利了结。”
“关于恒大高新，盘中振幅剧烈，我们会调取相关数据进行核查。请您留下联系方式……”
安抚完这位激动的投资者，陈明挂断了电话，揉了揉太阳穴。
副处长安芷若坐在办公室里，桌上堆叠着厚厚的文件。
一份投诉报告被送到她的案头，标题是江州朱雀路游资涉嫌恶意操纵股价。
“安处，这是周末刚接到的散户投诉。”
一名年轻的稽查员将文件递给她，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大部分是关于‘江州朱雀路’的，投诉人说他们每次都能精准预测股价，怀疑有内幕交易或者操纵市场。”
安芷若转过身，回到办公桌后坐下，示意对方继续。
“投诉内容主要集中在两点，”稽查员翻开报告，语速很快，“一是恒大高新，该席位在当天上午冲高至涨停附近时，抛出巨额卖单，导致股价闪崩，大量追高散户被套。”
“二是亚士创能，同样是在涨停板上，该席位砸出近两千万的卖单，导致当天唯一一个三连板的活口炸板，最终收绿。”
“散户们普遍认为，该席位的行为属于恶意做空，严重扰乱市场秩序，要求我们严查，最好是抓起来。”
安芷若喝了一口咖啡，没有说话。这种投诉，她每周都能收到几十上百个。
股市是零和博弈，有人赚钱就有人亏钱。
亏了钱就骂街，甚至打电话举报赚钱的人，是这里的常态。
“查证结果呢？”她问。
“我们调阅了该席位在海通证券的所有交易流水和挂单记录，”稽查员的声音低了几分，“从合规性上说，对方的操作……没有违规。”
“哦？”安芷若来了点兴趣，“展开说说。”
“以恒大高新为例，该席位上午在8.18元附近卖出2610.23万元，下午又在低位分批买回了2607.32万元。”
“从行为上看，这是一次标准的日内高抛低吸做t，降低持仓成本。虽然砸盘行为造成了股价剧烈波动，但并没有违反交易规则。”
“亚士创能也是一样，涨停板上卖出股票，是持有者的权利，完全合法合规。”
稽查员顿了顿，补充道：“简单来说，散户的指控，更像是亏钱之后的情绪宣泄，从法律和规则层面站不住脚。对方只是卖在了最高点，而他们买在了最高点。”
安芷若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声响。
“就这些？”
“不……”稽查员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安处，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在排查这个席位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些……很不对劲的地方。”
他将文件夹推到安芷若面前。
“这是我们让海通证券江州分公司紧急提供的，关于这个席位背后所有关联账户的完整交易报告。”
“席位名称：海通证券江州朱雀路营业部。其背后，主要关联了三个资金账户，开户人是同一个人。”
安芷若翻开了第一页。
“开户人：莫测。”
“年龄：20岁。”
“身份：江州财经大学，大二在读学生。”
安芷若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下属：“这信息确定没弄错？”
“海通那边反复确认过，身份证和学生证信息都核对无误，就是一名在校大学生。”稽查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安处，您接着往下看。”
安芷若压下心中的诧异，视线回到报告上。
报告的第二部分，是历史持仓记录。
一排排股票代码、名称、买入日期、卖出日期、成交价格、盈亏比例，整齐地排列着。
【恒立实业（000622）】：买入均价2.46元，卖出均价10.48元，盈利+598.37%。
【光洋股份（002708）】：买入均价5.04元，卖出均价12.94元，盈利+197.47%。
【华控赛格（000068）】：买入均价2.77元，卖出均价5.15元，盈利+143.32%。
【市北高新（）】：买入均价3.43元，卖出均价11.30元，盈利+246.76%。
……
一页，两页，三页……
安芷若翻页的速度越来越慢，她的呼吸也变得有些凝滞。
报告上罗列了从十月底至今，总计二十二只已清仓的股票。
每一只，都是近一个月来市场上最炙手可热的妖股。
每一只的买入点，都精准地落在股价启动前的那个最低点附近。
每一只的卖出点，都完美地定格在股价回调前的那个最高峰。
没有一次失手。
没有一笔亏损。
胜率，百分之百。
零回撤。
“这……”
安芷若合上报告，又重新翻开，指尖用力到纸张都起了褶皱。
她抬头直视稽查员，声音压低了几个度：“这份报告，你们确认过几遍？”
稽查员吞咽了一下。
“安处，我们已经跟海通证券的交易系统后台技术人员核对过数据。”
“每一笔交易，每一个数字，都反复交叉验证。甚至要求他们提供了原始的撮合记录。”
“结果……完全一致。”
安芷若的手指再次敲击桌面，节奏比刚才急促。
“这不可能。”她轻声说。
“股市里没有这种交易记录。这已经超出了概率范畴。这不是‘不对劲’。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安芷若站起身，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又急又促。
“百分之百的胜率？零回撤？还是在这些波动率最高的妖股上？”
“巴菲特做不到，知名大机构也做不到！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做到了？”
“这已经不是‘异常’可以解释的了。”
“这根本就不可能！除非他能预知未来，或者他就是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这背后，要么是涉及最高层级的内幕消息泄露，要么就是利用了我们还未知的技术漏洞进行非法交易。”
“无论是哪一种，性质都极其恶劣！”
稽查员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安芷若停下脚步，重新坐回椅子上，整个人向后靠去。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有电脑风扇的嗡鸣。
几秒后，她坐直身体，拿起了桌上的内部电话，直接拨通了处长的分机。
“处长，我是安芷若。我这里有一个紧急案件，需要立刻向您汇报。案件性质……可能超出了我们江州局的常规处理范畴。”
“对，我建议，立即成立最高级别的联合专案组，申请上级单位的技术支持。”
“嫌疑人……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学生。但他的交易记录，足以让整个华尔街的数学家集体失业。”
“是，我马上把报告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