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带着些许暖意,拂过易阙的脸颊。他大步流星走在离开洛水郡的官道上,脚下的青石板被踏得“咚咚”作响,像是在为前路擂鼓。
“离八月十五还有五个月……”易阙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心里盘算着行程,“从东极大陆到北极大陆,就算日夜兼程,怕是也得三个月。得在七月初赶到,才有时间见机行事。”
他想起之前在六扇门翻阅的卷宗,关于北极大陆的描述寥寥几笔,此刻细想起来,却让他脊背发凉。
东极大陆广袤无垠,大雍神朝虽掌控核心区域,却也只是冰山一角。十万大山里藏着水月庵这样的“桃花源”,而这样的秘境在东极大陆比比皆是。
可即便如此,东极大陆在四极之中,也只能算“温和”的代表。
北极大陆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常年冰封,荒芜万里,无数部落散落其间,最强大的势力便是密宗与冰封王国。
冰封王国由北极大陆最强部落联合而成,却仍逊于密宗——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密宗的恐怖。
“别以为在东极大陆搞事的是些小角色,就觉得密宗好欺负。”易阙咂咂嘴,想起秦长老那老狐狸的手段,“大雍要是真敢去北极大陆折腾,怕是连骨头都得冻成渣。”
他曾以为密宗不过是跳梁小丑,可如今细细琢磨,才惊觉自己的无知。
西极大陆魔门与佛门对峙数十万年,大林寺一战便有三名合道期出手,而密宗的整体实力竟隐隐压过魔门一头。
“魔门加佛门,能横扫三极……这说法怕是真的。”易阙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密宗比魔门还强,那北极大陆的水,得有多深?”
义父李擎天常说“世间何其大,吾辈需自谦”,过去他只当耳旁风,如今才品出其中滋味。密宗由近二十个派系组成,谁知道有没有隐藏的菩萨境?甚至多到颠覆认知?
“若是预判错了形势,就是埋骨他乡的命。”易阙握紧了朴刀,眼神变得凝重,“救人?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一路北行,易阙一边赶路,一边梳理信息,越想越觉得前路凶险。好在他心态够好,偶尔发散思维想起义父的暴栗,或是六扇门的糗事,倒也不觉得寂寞。
三日后,他踏入了山水郡的地界。
刚进城门,易阙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与长安的宏伟、洛水郡的大气截然不同。
城内水道纵横,船只如梭,奇山异石点缀其间,处处透着江南水乡的温柔。街边女子说话吴侬软语,娇柔婉转,可街边的汉子却个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越往北越该彪悍才对,这儿倒好,娘们似水,爷们似虎。”易阙看得有趣,“不愧叫山水郡,真是山有水的柔情,也有石的硬朗。”
四条主街如同脉络,水道如网,构成了八卦般的布局。行人或走或乘船,悠闲自在。易阙顺着主街闲逛,忽然听到前方传来阵阵欢呼,顿时来了兴致——凑热闹这种事,他可从不缺席。
挤过人群,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水面上,停着十数艘龙舟,船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头,正蓄势待发。
“这位小哥,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易阙拉过一个路人问道。
路人见他满脸络腮胡,一副江湖豪侠样,不敢怠慢:“大哥是第一次来吧?今儿是三月十八,咱们山水郡的龙舟赛!晚上还有十里画廊和烟火,可热闹了!”
“哦?还有这好事?”易阙眼睛一亮,“那岂不是有美食美酒,还有美人?”
“那是自然!”路人笑道,“晚上码头还有花魁争夺赛,十大花魁选第一,听说胜者能跟投票最多的人独处呢!”
易阙顿时眉开眼笑,塞给路人一块碎银:“谢了啊,小哥!”
碎银入手,路人喜出望外,连声道谢。易阙则挤到前排,找了个好位置看龙舟赛。
水道两岸早已挤满了人,尤其以女子居多。她们穿着色彩鲜亮的襦裙,有的梳着双丫髻,有的挽着堕马髻,手里拿着绣帕或折扇,眼神紧紧盯着龙舟上的选手,嘴里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比男子还要热烈。
“张二哥!加油啊!你要是赢了,奴家给你做桂花糕!”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踮着脚尖,小脸涨得通红,声音清脆得像银铃。
“李大哥!看这里!你要是拿了第一,奴家……奴家就给你绣个荷包!”另一个穿绿裙的少妇大胆地挥手,脸上带着羞赧,声音却毫不含糊。
更有甚者,直接把手里的花帕、香囊往龙舟上扔,嘴里喊着“王三哥接住!这是奴家亲手绣的!”“赵大哥加油!赢了晚上我请你喝酒!”
她们的声音软糯却有力,带着水乡女子特有的娇媚,却又透着一股毫不扭捏的奔放。
有的姑娘被旁边的人挤得差点掉进水里,尖叫一声后反而笑得更欢;有的见自家相熟的选手落后,急得直跺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仍倔强地喊着加油;还有些年轻媳妇抱着孩子,一边哄着怀里的娃,一边不忘给选手们鼓劲,奶娃的哭声混着加油声,竟也别有一番热闹。
易阙看得目瞪口呆——他在长安见过大家闺秀的矜持,在洛水郡见过贵女的端庄,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她们敢爱敢恨,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眼里的光芒比头顶的太阳还要耀眼。
“这山水郡的女子,倒是比爷们还飒爽!”易阙忍不住赞叹,跟着人群大喊起来,“加油!使劲划啊!”
龙舟上的选手们被这阵仗激得热血沸腾,个个赤着胳膊,肌肉虬结如铁块,随着鼓手一声令下,数十支船桨同时入水,“哗啦”一声,龙舟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好!”两岸女子的欢呼声瞬间拔高,震得水面都泛起了涟漪。有的姑娘激动得跳起来,绣帕都甩飞了;有的紧紧抓住身边女伴的手,指节都捏白了;还有的干脆扯开嗓子唱起了当地的歌谣,歌词直白又热烈,全是夸赞选手勇猛的话。
“嘿!这劲头,够劲!”易阙看得热血沸腾,只觉得这山水郡的女子,才是真的活出了滋味。
龙舟赛程不过五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龙舟就冲到了终点,来回不过一炷香时间,却让易阙第一次感受到了大雍子民的热情奔放。
尤其是那些女子,见选手们冲过终点,竟有胆大的直接跳下岸边的石阶,跑到选手们登岸的地方,递水的递水,擦汗的擦汗,丝毫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
“值了!这趟没白来!”易阙拍着大腿,笑得合不拢嘴——光是看这些女子的鲜活模样,就比喝十坛八仙醉还过瘾。
龙舟赛结束后,水面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艘艘张灯结彩的画舫。夕阳西下,灯笼亮起,照得水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易阙找了家临水的茶肆,点了壶好茶,慢悠悠地等着夜晚的狂欢。他看着画舫渐渐汇聚,心里美滋滋的——十里画廊,花魁争夺,想想都觉得舒坦。
戌时一到,水面上的画舫亮起了所有灯笼,瞬间点亮了夜空。易阙付了茶钱,随着人流涌向码头,踏上了“十里画廊”——一条沿着水岸搭建的长廊,此刻已是人头攒动,叫卖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他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只叫花鸡,嘴里还叼着个肉包子,一路走一路吃,活脱脱一个饿死鬼投胎。兜里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一艘三层高的巨大画舫缓缓驶来,船头挂着“花魁赛”的牌匾,显然是今晚的主角。
易阙眼睛一亮,仗着身手灵活,三下五除二就挤到了最前排,差点把一个鬼头鬼脑的青年挤下水。
“对不住啊,兄弟!”易阙笑嘻嘻地道歉。
青年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敢怒不敢言,骂骂咧咧地跑开了。易阙则稳稳站定,目光紧紧盯着那艘巨大画舫——他可没忘记,晚上的重头戏是花魁争夺赛。
巨大画舫缓缓停在岸边,甲板上挂着红色的绸缎,十名身着华服的女子站成一排,个个蒙着面纱,却难掩窈窕的身姿。
“我去!这身段,绝了!”易阙吹了声口哨,眼睛瞪得溜圆,“尤其是左数第三个和右数第二个,胸前规模不比三公主她们差啊!这世界也太疯狂了!”
他像个老色批似的,对着十位花魁品头论足:“春兰秋菊,各有千秋,这趟真是来对了!”
忽然,他眉头一挑——感知中,有几道微弱的真气波动从花魁身上传来。
“有意思,竟然还有修行之人?”易阙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看来这花魁赛,不止表面那么简单啊。”
这时,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走上甲板,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夜的十大花魁争夺赛,现在开始!”
他声音清朗,传遍四周。易阙感知一动,笑道:“炼气期大圆满,当个主持人倒是屈才了。”
“哪位姐姐先来献艺?”主持人问道。
“奴家先来吧。”一名花魁款款走出,声音软糯,如莺啼燕语,“奴家为大家弹奏一曲《清风渡》。”
她坐在古琴前,玉指轻拨,叮咚声响起,配上她慵懒的神态,竟让易阙想起了三公主赵灵。
“啧啧,这风情,绝配!”易阙看得入神,连手里的肉包子都忘了啃。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花魁盈盈一拜,退回了队列。
接下来,其他花魁陆续登场,有清唱的,歌声婉转;有跳舞的,舞姿婀娜;还有又唱又跳的,热闹非凡。
易阙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那位又唱又跳的花魁,身段火辣,舞姿勾人,差点让他流鼻血。
“这妞不错,老子投她一票!”易阙暗自决定。
十位花魁表演完毕,又一起出来谢幕,引得台下欢呼声此起彼伏,甚至有几个青年激动得晕了过去,被同伴抬着离场。
“好了,表演结束!”主持人高声道,“接下来是投票环节!五两黄金一票,得票最多者,便是山水郡第一花魁!可与心仪的投票者独处一个时辰,若双方有意,更能一亲芳泽!”
台下顿时沸腾起来,无数有钱人开始争先恐后地投票。易阙摸出一锭十两重的金元宝,毫不犹豫地投给了那位又唱又跳的花魁。
“爷有的是钱,就得投给最对胃口的!”他得意地哼了一声。
投票结束,排名很快出来了——风月楼的冷千秋以千两黄金的票数位居第一,正是易阙投票的那位花魁。
“好!不愧是老子看中的女人!”易阙哈哈大笑。
主持人高声道:“恭喜冷千秋姑娘!请姑娘选出一位投票者,随您入内!”
冷千秋缓缓走出,面纱下的红唇微微勾起,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里默念着“选我”。
忽然,她玉指一点,声音清脆:“就你吧。”
易阙低头一看,手指正对着自己。他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大步走出人群。
“承让了各位!”
他足尖一点水面,身形如轻燕般掠过五丈距离,稳稳落在画舫甲板上。冷千秋伸出纤纤玉手,拉住他的手腕,向画舫内走去。
易阙跟着她穿过甲板,上了二楼。房间布置雅致,熏香袅袅,窗外是璀璨的灯火和喧闹的人声,却丝毫不影响室内的静谧。
冷千秋松开手,转过身,缓缓摘下了面纱。
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出现在易阙眼前。眉如远黛,眼含秋水,鼻梁挺翘,唇若朱丹,肌肤胜雪,配上她婀娜的身姿,简直是上天的杰作。
易阙看得眼睛都直了,心里暗骂:“他娘的,这颜值,这身段,难怪能拿第一!”
冷千秋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轻声道:“公子,请坐。”
易阙这才回过神,大马金刀地坐下,嘿嘿笑道:“冷姑娘不仅才艺出众,人更是美若天仙,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啊。”
“公子谬赞了。”冷千秋给她倒了杯茶,“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易惊天,江湖上瞎混的。”易阙随口胡诌,眼睛却没离开她的脸,“冷姑娘看着不像普通风尘女子,怎么会……”
冷千秋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笑道:“公子说笑了,奴家不过是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罢了。”
易阙挑眉,他能感觉到她体内的真气波动——炼气期大圆满,比那个主持人还强。一个修行者,怎么会甘当花魁?
“有意思。”易阙心里暗道,表面却不动声色,“冷姑娘谦虚了。能在这么多美人中拔得头筹,本事定然不小。”
冷千秋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低头抿着茶。窗外的烟火忽然炸开,五颜六色的光芒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在她脸上,美得惊心动魄。
易阙看着她的侧脸,忽然想起了赵灵,想起了玥儿,想起了赵棠月……这世间的美人,各有各的风情,却都像这烟火一样,绚烂而短暂。
“不知冷姑娘接下来,想做些什么?”易阙坏笑着问道,露出了他“老司机”的本色,“咱们可有一个时辰的独处时间呢……”
冷千秋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公子想做什么?”
易阙看着她含情脉脉的眼神,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猛地站起身,一步步逼近:“那就要看冷姑娘,愿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