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中漂浮了许久,终于艰难地触碰到了岸边的礁石。
沈怜星是被肩头一阵阵持续不断的、沉闷的钝痛唤醒的。
她费力地、缓缓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适应了片刻,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并非督公府她所熟悉的、奢华却冰冷的承尘,也不是驿站客房寻常的木质屋顶。
而是一片粗糙的、带着原始纹理的岩石穹顶,上面甚至能看到些许渗水留下的、深色的水渍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泥土与陈旧木料混合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苦的药味。
她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处不算宽敞的石室,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身下是一张铺着厚实兽皮的硬板床,不远处有一张粗糙的木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豆大的火苗轻轻跳动着,是这密闭空间里唯一的光源。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一个不大的行李包裹。
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看起来颇为厚重的木门紧闭着,将内外彻底隔绝。
这是哪里?她不是在回府的马车上吗?后来……后来好像痛得晕了过去……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汹涌地回溯。
遇刺,混乱,被他护在怀中,那支冰冷的箭矢穿透肩膀的剧痛,他猩红的眼眸,震怒的斥责,还有……还有那声穿透黑暗的、急切的“怜星”……想到这里,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烫。
那到底是真实,还是她濒死前的幻觉?
“醒了?” 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床边不远处传来。
沈怜星猛地回神,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宫寒渊就坐在离床榻不远的那把木椅上。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劲装,只是外面的斗篷已经除去,衣袍上沾染的血迹似乎被简单处理过,颜色变得深暗,却依旧能看出曾经的惨烈。
他姿态看似随意地坐着,但那双凤眸却清明锐利,正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早已察觉了她的苏醒。
“督公……”沈怜星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牵动了肩头的伤,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又是一白。
“躺着,不必多礼。”宫寒渊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端到她床边,“感觉如何?”
沈怜星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着温水,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才虚弱地开口:“民女……还好。多谢督公……这是何处?”
宫寒渊将杯子放回桌上,背对着她,声音平淡无波:“一处安全屋。不在京城范围内。”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审视与决断:“昨日刺杀,目标明确,手段狠辣,绝非寻常匪类。府内……未必干净。在查出幕后主使、肃清内鬼之前,我们不回督公府。”
沈怜星心中一惊:“不回府?那赵伯他们……”
“他们自有他们的任务。”
宫寒渊打断她,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对外,东厂督公宫寒渊与其随行医女,已在昨日返程途中遇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沈怜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是要借此机会,从明处转入暗处,麻痹那隐藏在暗处的强大敌人,让他们以为计划得逞,从而放松警惕,甚至主动露出马脚!
而自己,作为唯一的“随行”人员,自然也被卷入了这场危险的棋局之中。
这隐秘的安全屋,这仅有两人的处境……是他刻意营造的“失踪”假象的一部分。
转醒之时,身处密室,陈设简单,仅他二人。这并非意外,而是他精心设计的棋步。
前途未卜,危机四伏,而她,被迫与他捆绑在这方与世隔绝的狭小空间里,命运再次变得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