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香融四海
冰雪消融时,香草溪的水又开始唱歌了。阿禾和阿树扛着锄头往香草坡去,身后跟着苏先生,他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是江南带来的兰花种子。
“就在这片空地上种吧。”阿爹指着坡脚的一块地,那里阳光足,离溪水近,去年的薰衣草根还埋在土里,等着春暖发芽。苏先生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凑到鼻尖闻了闻,眼里闪着光:“这土带着香呢,难怪香草长得好。”
三人合力翻了地,把青溪镇的薰衣草种子和江南的兰花种子混在一起,撒进湿润的泥土里。阿禾撒种时,指尖沾了点泥土,带着股熟悉的腥甜,混着残雪的清冽,像春天在呼吸。
“等它们长出来,兰花香混着薰衣草香,该多特别。”阿树用锄头轻轻抚平土,像是在给种子盖被子。苏先生笑着点头:“就叫‘两生香’吧,青溪镇一半,江南一半。”
春末时,坡脚的“两生香”冒出了绿芽,薰衣草的紫茎和兰花的青叶绿得发亮,挨挨挤挤的,像一群说悄悄话的孩子。阿禾每日来浇水,看着它们一点点长高,心里的期待也跟着抽枝长叶。
这年的香草大会,比往年更热闹。苏先生果然带来了江南的朋友,有画舫上的歌女,有药铺的掌柜,还有穿长衫的书生,他们带着江南的丝绸、茶叶和胭脂,摆在香草坡上,与青溪镇的香草制品相映成趣。
“这‘两生香’真特别!”画舫上的苏姑娘捧着一束刚采的花,兰花香里裹着薰衣草的甜,让她忍不住凑到鼻尖闻了又闻,“回去要插在画舫的瓶里,让江南的风也染上青溪镇的香。”
药铺的掌柜则围着阿爹的香料铺打转,手里捏着块用“两生香”做的香牌:“这香能安神,还带着股清劲,比单一的香草好用多了。明年我要多订些,给南北的客商都尝尝。”
最热闹的是阿树娘的摊位。她的薰衣草酱装在陶罐里,上面盖着片新鲜的兰花瓣,酱色琥珀透亮,引得人纷纷驻足。“这酱抹在馒头上,香得能多吃两个。”王婶买了一罐,笑着打趣,“阿树娘,你这手艺,该传到江南去。”
阿树娘笑得眼角堆起皱纹,给大家舀酱试吃时,总不忘说一句:“这酱里加了苏先生带来的江南蜜,甜得不一样呢。”
苏先生带着江南朋友在坡上转,指着漫山的香草介绍:“这是薄荷,能醒神;那是迷迭香,能活血;最那边的是鼠尾草,泡茶喝能解腻……”他的声音里带着骄傲,像在介绍自家的宝贝。
傍晚时,坡上燃起了篝火。青溪镇的人围着篝火唱歌,江南来的歌女唱起了吴侬软语的小调,歌声混着香草的香,在夜色里飘得很远。阿禾坐在阿树身边,手里攥着块“两生香”香牌,香牌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暖融融的。
“你看,”阿树指着篝火边的人们,“江南的香和咱的香,融在一起了。”
阿禾望着跳动的火光,看见苏先生正和爹碰杯,看见阿树娘给江南的姑娘们分薰衣草酱,看见王婶教歌女编香草花环。她突然明白,香草大会的香,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像溪水一样,会接纳新的支流,会带着不同的味道,流向更宽的河。
大会结束后,江南的朋友要离开了。苏姑娘把一条绣着“两生香”的手帕送给阿禾:“明年我还来,带着江南的新茶,和你们的香草配在一起泡。”药铺掌柜则拉着阿爹的手,定下了来年的香包订单:“要‘两生香’做的,我要让北方的客商也知道,青溪镇的香,能融四海。”
送他们到镇口时,香草溪的水正哗啦啦流着,水面漂着几片“两生香”的花瓣,紫的和白的缠在一起,像在结伴去远方。苏先生回头望了一眼香草坡,眼里满是不舍:“等秋天,我再来收种子,把‘两生香’带到更远的地方去。”
阿禾点点头,手里的手帕还带着苏姑娘的脂粉香,混着“两生香”的清冽,成了一种新的味道。她知道,这味道会跟着江南的朋友,传到画舫上、药铺里、书生的书案前,让更多人知道,有个叫青溪镇的地方,能把不同的香融在一起,酿成更动人的甜。
秋分时,苏先生果然来了。他带来了北方的客商,说要把“两生香”卖到关外去。阿禾和阿树帮着收种子,新结的种子比去年更饱满,带着兰花香和薰衣草香,像藏了两个地方的春天。
“明年,咱们再种点北方的香草吧。”阿树捧着种子说,眼里的光像篝火,“让关外的香也来青溪镇坐坐。”
阿禾笑着点头,望向远处的香草坡。夕阳下,“两生香”的花已经谢了,留下一串串饱满的种荚,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说:香不怕远,只要愿意融在一起,就能香飘四海。
这就是香草大会的魔力。它让青溪镇的香,不再只属于青溪镇;让江南的香、北方的香,都在这里找到归宿。每年四月,来自四海的香聚在香草坡,融成一股新的香,再跟着南来北往的人,流向更远的地方,把“香草大会”的名字,写成一个关于包容与共融的故事。
而阿禾知道,只要香草溪还在流,香草坡还在长,这融合的香就会一直飘下去,飘过山川湖海,告诉每个闻香而来的人:最美的香,从来不是孤芳自赏,是四海同心,香融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