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苍梧秘语
苍梧台的晨雾总带着松脂的冷香。凌越跪在“碑林殿”的青石板上,指尖抚过第七块石碑——碑上刻着“楚风”二字,是七人中最年长的那位同伴的名字。石碑边缘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与他昨日带回的界核碎片泛着同样的淡金光泽。
“他们的魂息还在。”苍老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大长老拄着苍梧木拐杖,缓步走进殿内,银白的胡须上沾着晨露,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像在叩问亡灵。
凌越起身行礼,左臂的苍梧花印记突然刺痛——大长老身上的界力如渊渟岳峙,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苍梧台的掌权者,传闻大长老已活了三百年,见证过三次界缝异动。
“断骨裂谷的界缝,裂到第几层了?”大长老的目光落在界核碎片上,碎片被凌越用苍梧叶包着,放在供桌中央,像块沉默的琥珀。
“回长老,已裂至第三层。”凌越低头回话,喉间的灼痛感又犯了,“蚀骨兽群的力量远超记载,它们似乎在守护界缝,而非单纯捕猎。”
大长老拿起界核碎片,指尖的皱纹里渗出淡金色的界力,碎片立刻呼应般亮起。“这不是普通的碎片。”他忽然冷笑,拐杖猛地顿地,碑林殿的十二块石碑同时震颤,碑上的名字竟渗出细密的血珠,“是‘界心’的碎片。三百年前,就是它撑爆了西陆的界缝。”
凌越浑身一震。界心是苍梧台的禁忌,只在最古老的典籍里有零星记载,说它是苍莽界的本源之力凝结而成,既能稳固界缝,也能撕裂天地。
“您是说……”
“我说,你们闯了大祸。”大长老将碎片扔回供桌,碎片与青石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界心的气息会引来‘噬界者’,那些蚀骨兽不过是前哨。”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是苍梧台最高级别的警报“界鸣钟”。凌越冲到殿门口,只见西陆方向的天空被染成暗紫色,无数扭曲的黑影正从云层里钻出来,像一群被惊动的蝗虫。
“是‘影煞’!”巡逻的守界人在半空大喊,他们驾驭着苍梧木制成的飞舟,手中的符箭射向黑影,却被对方轻易吞噬,“它们在吞噬界力!”
凌越看着那些黑影掠过的地方,苍梧台外围的护山大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阵纹里的界力像被抽走的水流,化作一缕缕黑烟被影煞吸入口中。
“带界心碎片去‘锁界塔’。”大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身影突然变得高大,银白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只有塔底的‘镇界碑’能暂时压制它的气息。”
凌越抓起界核碎片,转身冲向锁界塔。沿途的守界人正在与影煞激战,他看到熟悉的面孔被黑影吞噬,苍梧花的印记在消失前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像一颗颗坠落的星。
锁界塔在苍梧台的最深处,塔身由万年玄铁混合苍梧木心铸成,塔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符文在吸收着守界人的界力,形成一道流动的光墙。凌越冲到塔门前,却发现门被一道复杂的锁纹封住,锁纹上的符文与他画的镇界符有几分相似,却更加繁复。
“用你的血。”大长老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守界人的血能解开初代的封印。”
凌越没有犹豫,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锁纹上。鲜血渗入符文的瞬间,锁纹突然活了过来,像条游走的蛇,在门上拼出一朵完整的苍梧花。塔门缓缓打开,一股古老而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体内的界力都跟着沸腾。
塔底比想象中狭小,中央矗立着一块三人高的石碑,碑上没有文字,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漩涡,漩涡里流淌着与界心碎片同源的淡金色光芒。凌越刚把碎片放在石碑前,碎片就像被磁石吸引般飞进漩涡,石碑突然剧烈震动,塔壁上的符文全部亮起,将整个锁界塔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符阵。
“这是……初代守界人留下的‘同源阵’。”凌越看着漩涡里的碎片与石碑产生共鸣,突然明白了什么,“界心本就是镇界碑的一部分?”
“三百年前,它被野心家强行剥离,才导致界缝破裂。”大长老的身影出现在塔门口,他的左臂空荡荡的,袖管里渗出的血迹染红了地面,“我这条胳膊,就是当年试图夺回界心时被影煞咬掉的。”
凌越这才注意到,大长老的苍梧花印记不在左臂,而在胸口,那朵花的花瓣缺了一角,像被硬生生撕裂。
“影煞的源头,是被界心力量污染的守界人。”大长老望着漩涡,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他们想掌控界心,却被反吞噬,变成了没有意识的怪物,以界力为食。”
锁界塔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座塔剧烈摇晃。凌越冲到塔窗边,看到暗紫色的云层已经笼罩了半个苍梧台,影煞的数量越来越多,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只巨大的黑手,正朝着锁界塔的方向抓来。
“它们闻到界心的气息了。”大长老握紧了拐杖,拐杖顶端的苍梧木球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一颗晶核,晶核里封存着一缕极其精纯的界力,“这是历代大长老的本命界力,能暂时加固镇界碑的封印。”
他将晶核抛向漩涡,晶核与界心碎片碰撞,爆发出的光芒瞬间填满了整个锁界塔。凌越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左臂的苍梧花印记旋转得越来越快,花瓣的数量竟然在增加——从五瓣变成了六瓣。
“你能承载更多的界力。”大长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历代守界人里,只有能与界心产生共鸣的人,印记才会进化。”
凌越的脑海里突然涌入无数画面:初代守界人在苍莽界的边界画下第一道符阵,三百年前的界缝破裂时,无数黑影吞噬着大地,大长老年轻时握着断刀与影煞激战……这些画面像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让他头痛欲裂。
“这是界心传递的记忆。”大长老扶住摇摇欲坠的凌越,“它在告诉你真相——影煞的背后,还有更可怕的存在。”
就在这时,锁界塔的光墙突然出现一道裂缝,一只影煞顺着裂缝钻了进来。它的形状像一团没有固定形态的泥,表面不断浮现出痛苦的人脸,这些人脸都是被吞噬的守界人。
凌越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短刀,刀身上的苍梧花纹路突然亮起,与镇界碑的漩涡产生了共鸣。他想起父亲教他的第二式“缚灵”,虽然从未成功过,但此刻体内的界力却在自发地按照招式的轨迹运转。
“以我之血,引界之力,缚!”凌越低喝一声,短刀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弧线在空中化作一条藤蔓,将影煞牢牢缠住。藤蔓上的苍梧花印记不断闪烁,吸收着影煞体内的界力,让对方发出凄厉的尖啸。
影煞在挣扎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是楚风。凌越的动作顿了一下,就在这瞬间,影煞突然爆发,挣脱藤蔓的束缚,张开嘴咬向他的喉咙。
“小心!”大长老的拐杖及时挡住了影煞,拐杖上的符文亮起,将影煞冻成了一块黑色的冰。但他的后背却因此露出了破绽,另一只从裂缝钻进来的影煞趁机扑上,撕开了他的长袍。
凌越眼睁睁看着影煞的利爪刺入大长老的后背,老人却像没有察觉般,反手一掌拍在镇界碑上。镇界碑的漩涡突然扩大,产生的吸力将所有影煞都吸了进去,包括那只冻结的影煞。
“快……用你的印记……”大长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指着镇界碑上的漩涡,“只有完整的苍梧花,才能重新封印界心……”
凌越扑到镇界碑前,将左臂贴在石碑上。苍梧花的印记与漩涡里的界心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能感觉到无数信息正在涌入脑海:影煞的源头是“界外”的存在,它们想通过界缝进入苍梧界,而界心是阻止它们的最后一道屏障。
“以吾之名,承界之责,封!”凌越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左臂的苍梧花印记突然飞出,化作一朵巨大的花,将整个漩涡包裹。花瓣层层合拢,将界心碎片与影煞的残骸一同封在镇界碑里。
当最后一片花瓣闭合时,锁界塔外的影煞突然发出一阵哀鸣,像失去了指引的木偶,纷纷化作黑烟消散。西陆方向的暗紫色天空也逐渐恢复清明,只剩下被破坏的苍梧台在晨雾中沉默。
凌越瘫坐在地上,看着大长老倒在血泊里。老人的胸口,那朵残缺的苍梧花印记正在缓缓消散,消散前,他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
“守界人……守的不是界……是心里的那口气……”父亲的话再次响起,凌越这才明白,这口气不仅是勇气,更是传承。
他站起身,走到镇界碑前。石碑上的漩涡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刻上去的苍梧花,花的中心,界心碎片的光芒正透过石质,散发着温和的光晕。
殿外传来脚步声,幸存的守界人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纷纷跪倒在地。凌越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镇界碑,突然意识到,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连完整符文都画不好的年轻守界人了。
苍梧台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锁界塔的窗棂,照在凌越左臂的苍梧花印记上。那朵花已经完整,六片花瓣在光线下流转着淡金色的光泽,像一个新的承诺,也像一个沉重的开始。
他知道,影煞的消散只是暂时的,界外的存在不会善罢甘休。而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学会掌控体内日益增长的界力,揭开三百年前的真相,找到真正能守护苍莽界的方法。
锁界塔外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警报,而是守界人悼念亡灵的“安魂钟”。凌越走出塔门,望着满目疮痍的苍梧台,深吸了一口气。风里依然带着松脂的冷香,只是这一次,还多了一丝属于他的,年轻而坚定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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