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的温度
实验数据最终锁定在99.7%吻合度的那天，苏清鸢正对着屏幕啃第三块三明治。瑞士同事敲开实验室门时，看见她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屏幕那头是等待接收最终报告的全球协作组。
“该庆祝一下。”金发研究员递来杯热可可，蒸汽在她镜片上凝成白雾，“我订了今晚的歌剧票，去放松？”
苏清鸢的视线却落在手机日历上，红色圆圈圈住的日期正在倒计时——距离返程还有72小时。她婉拒了邀请，指尖划过屏幕调出宗翼的对话框，最新消息停留在三小时前：【物理老师说我决赛稳进国家队了】，后面跟着张他举着模拟证书的自拍，背景里她种的那盆绿萝已经爬满了窗台。
“在等重要的人消息？”同事笑着打趣，目光落在她领口露出的月光石链坠上。
苏清鸢没否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晶石：“嗯，一个很重要的人。”
深夜整理行李时，她在防护服口袋里摸到个硬纸筒。拆开发现是卷成筒状的星图，宗翼清秀的字迹标注着每日可见的星座轨迹，最后一页画着小小的简笔画：穿白大褂的她牵着个戴围巾的少年，两人头顶是连成线的星星。
手机突然震动，宗翼发来段视频。镜头从天花板缓缓下移，掠过客厅里她临走前炖汤的保温桶，最后定格在餐桌——上面摆着两副碗筷，其中一副旁边放着张便签：【替你占了位置】。
“今天炖了银耳羹。”他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带着锅碗瓢盆的轻响，“按你教的方法放了莲子，就是冰糖好像放多了。”视频最后几秒晃得厉害，像是匆忙切换镜头，她看见少年转身时，脖颈上的月光石反射着暖黄的灯光。
苏清鸢握着手机站在窗前，日内瓦的夜空再次放晴。猎户座的腰带三星清晰可辨，她想起出发前那个晚上，宗翼抱着天文望远镜说：“恒星的光要走很多年才能到地球，所以我们看到的星光，其实是它们很久以前的样子。”
那时她还笑着揉他的头发，说小孩子别想这么多哲学问题。现在才明白，他想说的或许是：有些存在，哪怕隔着时空，也依然明亮。
返程前夜，苏清鸢收到个沉甸甸的国际快递。拆开层层泡沫纸，里面是台崭新的便携恒温箱，附带的说明书上贴着宗翼手写的便签：【查过了，能装下你的实验样本，抗震指数比实验室的老款高30%】。
她忽然想起自己从未跟他提过要带样本回国，指尖抚过箱子外壳，仿佛能触到他挑选时反复比对参数的认真。
登机那天，日内瓦飘起细雨。苏清鸢拖着行李箱走进机场，手机在安检口响起最后一声提示音，宗翼发来张照片：他家阳台上挂着条藏青色围巾，正是她留在衣柜里那条，下面用夹子固定着张纸条：【等你回来围】。
跨洋航班穿越北极圈时，舷窗外出现了绚烂的极光。绿色光带在墨蓝的天幕上舞动，苏清鸢拿出那张手绘星图对照，发现宗翼早就在这一页标注：【可能会遇到极光，记得许愿】。
她真的闭上眼睛许了愿，再睁开时，手机在飞行模式下亮着屏保——那是七年前在孤儿院拍的照片，十岁的宗翼攥着她的衣角，眼里的光比此刻的极光还要亮。
落地那天恰逢周末，苏清鸢走出到达口时，远远就看见人群里的少年。他穿着那件灰色连帽衫，手里举着块硬纸板，上面用马克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欢迎苏博士回家】。
宗翼也看见了她，眼睛瞬间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他逆着人流朝她跑来，怀里抱着个保温桶，跑到近前才发现他耳尖通红，呼吸都带着点喘：“刚出锅的，你最爱的玉米排骨汤。”
苏清鸢看着他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突然伸手把他拉进怀里。少年的个子又蹿高了些，肩膀宽阔得能稳稳接住她的重量。他愣了愣，随即收紧手臂，把脸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欢迎回家，姐姐。”
“嗯，我回来了。”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消毒水味混着阳光的气息，颈间的月光石贴着他的皮肤，仿佛在传递跨越重洋的温度。
走出机场时，宗翼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空：“你看！”
初春的阳光正好，猎户座已经西沉，但湛蓝的天幕下，两只鸽子正并肩掠过。苏清鸢看着少年眼里映出的光，突然明白有些分离从不是终点——就像他数着星轨等待，她循着思念归来，所有的距离，终将被掌心相触的温度融化。
保温桶里的排骨汤还热着，香气漫过两人交握的指尖。远处的广告牌正播放着科学突破的新闻，而对他们来说，此刻最重要的事，是回家，一起喝一碗热气腾腾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