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产卵的期待与寒冬的序幕
南极的秋季正迅速滑向寒冬,海面上的浮冰连成一片,像一块巨大的白色画布,被狂风雕刻出深深浅浅的纹路。冰羽的领地已经做好了迎接寒冬的准备——巢被加固了 twice,周围堆起了一圈半米高的冰墙,能有效阻挡风雪;食物储备也足够支撑到产卵后的觅食期,鳕鱼被冻在冰窖里,磷虾则用海藻包裹着,保持着新鲜。
冰羽的身体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为了孕育生命,她的食量比平时增加了三成,腹部的白色羽毛下积蓄了一层厚厚的脂肪,摸上去温热而柔软。潮声每天都会用喙帮她梳理腹部的羽毛,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知道,那里将孕育他们的孩子。
“卵很快就要来了。”潮声用喙蹭了蹭冰羽的额头,他能感受到冰羽身体里那股蓬勃的生命力,“我们要做好准备。”
帝企鹅的产卵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雌企鹅在产卵前会停止进食,将体内的营养集中供给卵的发育。因此,在产卵前的最后一周,冰羽和潮声进行了一次“疯狂觅食”——他们潜入更深的海域,捕捉了大量富含蛋白质的鳕鱼和磷虾,将嗉囊填得满满的,为即将到来的绝食期储备能量。
产卵的信号在一个寒冷的清晨到来。冰羽感到腹部传来一阵坠痛,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慢慢下沉。她知道,那一刻近了。她回到巢中,蜷缩起身体,潮声守在她身边,用身体挡住不断增强的寒风,时不时用喙轻轻碰她的脸颊,传递着安慰。
疼痛越来越剧烈,冰羽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南极的低温下瞬间凝结成白霜),她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潮声紧紧挨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发出平稳的鸣叫,像一首无声的催眠曲,帮她缓解痛苦。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六个小时。当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冰原上时,冰羽感到腹部一轻,一枚光滑的蛋从她的体内滑落,轻轻落在巢中央的干草上。
蛋呈椭圆形,比她小时候的蛋壳更厚实,泛着青灰色的光泽,表面有一层薄薄的油脂,能防水防冰。冰羽看着这枚蛋,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虽然在南极的低温下很快冻结成冰晶),所有的疼痛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我们的孩子。”潮声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喙,碰了碰蛋壳,生怕把它弄碎。
冰羽点点头,用鳍肢将蛋往巢中央推了推。按照帝企鹅的传统,接下来,她要将蛋交给潮声,由他负责孵化,而她则要踏上前往百公里外海域的觅食之旅,补充产卵消耗的能量,为后续的育儿做准备。
交接蛋的过程需要极致的小心。南极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30摄氏度,蛋一旦离开亲鸟的育儿袋超过两分钟,内部的胚胎就会冻死。冰羽轻轻用喙将蛋拨向腹部,用育儿袋将它裹住,然后缓缓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潮声立刻低下头,展开自己的育儿袋,做好承接的准备。
蛋从冰羽的育儿袋滑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稳稳落入潮声的育儿袋中。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潮声确认蛋被完全包裹,体温正透过皮肤传递给它时,两只企鹅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我很快就回来。”冰羽用喙蹭了蹭潮声的颈部,这是离别前的承诺。她的身体还很虚弱,产卵让她瘦了近五公斤,羽毛也失去了些许光泽,但眼神里的坚定丝毫未减。
潮声点点头,用鳍肢轻轻推了推她:“去吧,路上小心。”他知道,冰羽的觅食之旅同样充满危险,冬季的海域有更多的虎鲸和海豹,冰层也更不稳定。
冰羽最后看了一眼潮声怀中的蛋,转身朝着冰原尽头的海域走去。她的脚步有些蹒跚,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身后,潮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冰羽加入了南下觅食的雌企鹅队伍。队伍里有雪纹,她这次也和墨石再次配对,刚刚完成产卵,正赶去和冰羽会合。母女俩并肩走在冰原上,像两朵移动的黑白色花朵。
“潮声是个好孩子。”雪纹用鸣叫打破了沉默,“它的父亲和墨石是老朋友,性格一样稳重。”
冰羽笑了,心里暖暖的。有母亲在身边,长途跋涉似乎也变得轻松了一些。
冬季的海域比想象中更危险。冰层上的冰窟少了很多,她们需要用喙和鳍肢凿开冰层才能下水。下水后,冰冷的海水像针一样刺着皮肤,尽管有防水羽毛的保护,依然让人瑟瑟发抖。更可怕的是,她们在捕食时,遇到了一群虎鲸——这些海洋霸主正用声纳探测冰窟下的企鹅,好几只雌企鹅因为反应太慢,被虎鲸拖入深海。
“跟紧我,不要远离冰窟。”雪纹经验丰富,她带着冰羽躲在一块巨大的浮冰下,那里的水流复杂,虎鲸很难追踪。
在浮冰下躲了三个小时,虎鲸终于离开了。冰羽和雪纹趁机潜入水中,捕捉了足够的磷虾和鳕鱼,才敢浮出水面。冰羽看着自己嗉囊里的食物,心中一阵后怕——她终于体会到,母亲当年为了养育她,经历了多少危险。
经过五天五夜的跋涉和觅食,冰羽和雪纹终于到达了相对安全的南方海域。这里的磷虾群非常密集,几乎不需要费力就能捕获。冰羽一边贪婪地进食,一边将多余的食物储存在嗉囊里(她要带回给潮声),体重以每天一公斤的速度回升,羽毛也重新变得油亮。
而此时的潮声,正经历着寒冬的考验。他加入了雄企鹅的“育儿集群”,成千上万只雄企鹅挤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抵御零下60摄氏度的酷寒和时速120公里的暴风雪。潮声站在集群的中层,这里的温度比外层高近10度,能更好地保护怀中的蛋。
育儿的日子单调而艰苦。雄企鹅们每天只能靠分解体内的脂肪维持生命,饿了就分泌一点乳状液充饥,渴了就吃几口冰雪。潮声的体重每天都在下降,但他始终保持着身体的稳定,哪怕暴风雪让集群剧烈晃动,他的育儿袋也从未离开腹部的保护。
他会每天对着怀中的蛋发出低低的鸣叫,讲述着冰羽的样子,讲述着领地的冰窟,讲述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他相信,蛋里的小生命能听到他的声音,就像当年墨石对他做的那样。
集群里每天都有悲剧发生。有的雄企鹅因为体力不支,在睡梦中死去,怀里的蛋也随之冻结;有的蛋因为意外掉落,瞬间变成冰疙瘩;还有的雄企鹅为了争夺更温暖的位置,互相撕咬,最终两败俱伤。
潮声始终保持着冷静。他不参与争斗,只在必要时移动位置;他会帮助身边体力不支的年轻雄企鹅,用身体支撑着它们,让它们不至于倒下;他还会用喙清理那些死去同伴的身体,将它们的蛋小心地埋在冰下——这是帝企鹅对生命的尊重。
一个月后,冰羽终于踏上了归途。她的体重恢复到了产卵前的水平,嗉囊里装满了潮声最喜欢的带油脂鳕鱼,心里充满了期待。她想象着潮声看到她时的样子,想象着蛋里的小生命是否已经开始啄壳。
归途中,她遇到了歪喙和云斑。歪喙成功通过了成年仪式,正和云斑一起,往育儿集群赶去——云斑也产卵了,歪喙要去接替她的孵化工作。
“潮声很照顾大家,集群里的企鹅都很喜欢它。”歪喙告诉冰羽,语气里满是敬佩。
冰羽的心里更暖了。她加快脚步,朝着育儿集群的方向走去。
当冰羽终于看到那片黑色的集群时,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她在集群边缘来回走动,发出属于她的鸣叫,呼唤着潮声的名字。
“冰羽?”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集群内侧传来。潮声挤开身边的企鹅,朝着冰羽的方向走来。他瘦了很多,鬃毛失去了光泽,眼睑上结着厚厚的冰碴,但眼神里的温柔丝毫未减。他的育儿袋依然紧紧裹着,那枚蛋还在里面,安然无恙。
“我回来了。”冰羽冲过去,用颈部紧紧贴着潮声的身体。
潮声低下头,用喙蹭了蹭她的脸颊,声音带着疲惫却无比喜悦:“欢迎回家。”
两只企鹅在集群边缘依偎着,分享着彼此的经历。冰羽将带回的鳕鱼喂给潮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潮声则讲述着孵化的日子,讲述着蛋里偶尔传来的微弱动静,那是小生命在回应他的呼唤。
南极的寒冬还在继续,暴风雪像永不疲倦的野兽,在冰原上肆虐。但在育儿集群的一角,冰羽和潮声依偎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和爱意,守护着怀中那枚即将破壳的蛋,也守护着属于他们的,生命的希望。
冰羽知道,最艰难的时刻还未到来——破壳的雏鸟需要父母共同守护,而冬季的食物将更加稀缺。但她看着潮声坚定的眼神,感受着他怀中蛋的温度,心里充满了勇气。
因为爱,足以抵御南极的一切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