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浸染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远处中心城区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但在城市边缘的工业区和静谧的别墅区,黑暗却显得格外深沉,仿佛蛰伏着无数不安的暗流。
城西,新开发的工业园区。宽阔的马路在路灯下泛着冷清的光晕,两旁是整齐划一、规模宏大的厂房和仓库,大部分已陷入沉睡,只有零星的保安岗亭亮着灯。两辆外表破旧、挂着模糊不清牌照的银灰色面包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行在空旷的道路上,引擎低沉地轰鸣,车速不快,却带着一种直奔目标的决绝。
头车副驾驶座上,刀疤强嘴里叼着烟,眯缝着眼,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狰狞疤痕在明明灭灭的烟头火光下更显可怖。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黑色皮夹克,腰间鼓鼓囊囊,显然别着硬家伙。后座上挤着三个同样神色凶狠、眼神躁动的青年,手里摩挲着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汗臭和一种即将进行暴力破坏前的兴奋与紧张混合的气息。后面那辆车上,是另外四名亡命徒。
他们的目标,是前方不远处那片占地面积最大、灯火相对通明的建筑群——方氏集团斥巨资新建的智能化物流枢纽中心。按照“老鬼”的指令,他们将在这里制造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火和爆炸,将警方的主力像磁石一样吸引过来,为别墅那边的突围创造机会。想到事成之后那笔天文数字的财富,刀疤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而疯狂的光芒。
然而,他们如同井底之蛙,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暴露在了一张无形却密不透风的巨网之下。在他们车辆前后左右数个路口之外,数辆外表普通、却经过特殊改装的民用车辆,正以精确的距离和角度,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交替跟踪和态势监控。车内,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最精锐的行动队员,眼神锐利,通讯频道里只有简洁低沉的指令声。更远处的高点,狙击小组的望远镜和热成像仪,已经将这两辆面包车牢牢锁定。一张以物流中心为核心、半径超过一公里的立体包围网,早已悄然合拢,只待一声令下。
与此同时,位于城市另一端的刘家别墅区,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相较于之前警灯闪烁、人员密集的紧张态势,此刻别墅外围的明岗暗哨似乎减少了许多,警戒线也向后收缩了一段距离,给人一种警方力量被“抽调”走的错觉。这种刻意营造的“空虚”,正是方修远和王明副局长精心设计的“诱饵”。
而在更外围的黑暗中,真正的杀机才刚刚浮现。别墅对面建筑物的天台、侧翼茂密的绿化带深处、甚至不远处的制高点上,更多身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的特警队员和“山猫”直属的行动组成员,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塑,纹丝不动。他们手中的突击步枪、狙击枪,枪口微微调整,冰冷的准星早已对准了别墅每一个可能的出口、窗口以及刘海涛藏身的大致区域。红外激光瞄准器的光斑,如同死神的凝视,在别墅外墙和窗帘上留下若隐若现的红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极致的压抑和寂静,连虫鸣都仿佛消失了。
联合指挥车内,气氛凝重而高效。巨大的显示屏被分割成多个画面:城西物流中心外围的实时监控、无人机传回的别墅热成像图、各行动小组的定位状态以及通讯频道列表。方修远静立在屏幕前,身姿挺拔如松,冷峻的面容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每一个信息点,掌控着全局。
加密耳机里,传来各点位清晰、简洁的汇报声:
“城西一组报告,目标车辆已进入预设伏击区域A区,速度减缓,似在观察。”
“别墅狙击点A1到位,视野清晰,已锁定主要威胁窗口。”
“技术组确认,所有通讯监控正常,无异常信号外泄。”
“……”
方修远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夜光表盘上跳动的指针。时间,刚刚好。他对着唇边的微型麦克风,声音平稳、冰冷,不带一丝波澜,却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了最后的等待:
“收网。”
两个字,如同按下了某个毁灭性的开关。
城西物流中心外围。
就在刀疤强推开车门,准备下令手下搬运汽油桶和爆炸物的瞬间——
“嗡——!”
数盏功率巨大的探照灯突然从四面八方同时亮起!刺眼的白光如同利剑,瞬间撕裂夜幕,将两辆面包车及其周围区域照得亮如白昼,无所遁形!车上亡命徒们被强光刺得下意识抬手遮眼,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失明!
紧接着,高音喇叭传来威严无比、穿透力极强的喊话,在夜空中回荡:“车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下车投降!重复,立刻投降!”
“操!有埋伏!”刀疤强反应极快,惊骇之下,狰狞之色瞬间布满全脸,他猛地缩回车内,抄起放在脚边的仿制冲锋枪,声嘶力竭地吼道:“妈的!被阴了!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然而,他们的垂死挣扎,在绝对的优势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几乎在喊话声落下的同时,“砰砰砰!”一连串精准而短促的点射声响起!并非漫无目的的扫射,而是来自不同方向的、经过严格控制的火力压制!子弹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击穿了面包车的轮胎!瞬间,车辆猛地一沉,瘫软在地!同时,更有子弹击中了引擎盖,冒出阵阵白烟!
“哒哒哒!”亡命徒们惊慌失措地朝着光源方向盲目扫射,子弹打在水泥地上溅起火星,却根本无法对隐藏在掩体后的特警构成威胁。
“突击组!上!”
随着一声令下,数队黑影如同猎豹般从隐蔽处迅猛扑出!催泪瓦斯罐划出弧线,准确地投入车内和歹徒聚集区域!刺鼻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引发剧烈的咳嗽和视线模糊!特警队员利用防爆盾牌和精准射击,迅速接近,如同铁钳般合围!
“不许动!放下武器!”
“抱头!趴下!”
呵斥声、挣扎声、枪械被踢飞的金属撞击声、手铐合拢的“咔嚓”声……在短短一两分钟内,密集响起。刀疤强和他的七名手下,甚至连有效的抵抗都未能组织起来,便在涕泪交加、狼狈不堪中被逐一制服,铐上了冰冷的手铐。一场预谋中的大规模破坏行动,尚未开始,便已彻底覆灭。
几乎在同一时间,刘家别墅。
外围看似“空虚”的警戒线后方,仿佛变魔术般,骤然亮起了无数细微却致命的红色光点!那是数十个狙击步枪激光瞄准器发出的光束,精准地、稳定地投射在别墅主建筑的各个窗户、通风口以及大门上,织成了一张死亡之网!任何试图从这些地方露头或突围的行为,都将迎来瞬间的致命打击!
高音喇叭再次响起,声音比之前更加严厉,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穿透厚重的墙壁,清晰地传入别墅内每一个角落:“刘海涛!以及屋内所有人!这是最后警告!你们已被彻底包围,无路可逃!立即释放人质,放下所有武器,双手举过头顶,依次走出别墅!这是你们唯一的生路!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别墅内,一楼客厅。
刘海涛蜷缩在沙发背后,腿部伤口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让他冷汗直流。外面骤然变化的局势——那突如其来的强光、威严的喊话、以及瞬间出现在窗外密密麻麻、如同嗜血萤火虫般的红色激光点——像一盆冰水,夹杂着冰块,从他头顶狠狠浇下,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和思维!
他透过窗帘的缝隙,能看到那些红点如同有生命般,牢牢地锁定着他可能藏身的每一个位置。一种被无数双死神眼睛盯上的、毛骨悚然的恐惧感,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意识到,自己之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甚至那通寄予最后希望的求救电话……全都落入了对方精心编织的陷阱之中!他就像一只愚蠢的飞蛾,自以为找到了光亮,却一头撞进了燃烧的蛛网!方修远……他早就料到了一切!他张开了天罗地网,等着自己一步步走进去!
彻底的绝望,如同无边无际的黑暗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疯狂、不甘、愤怒,在这一刻,被绝对力量带来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彻底碾碎。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然后逐渐衰竭的声音。
“哐当!”
他手中那柄原本紧握、视为最后依仗的手枪,再也拿捏不住,脱手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下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空洞,面如死灰。
完了。彻底完了。天罗地网,已然收紧。所有的阴谋、疯狂与罪恶,都将在今夜,迎来无可逃避的、最终的审判。夜色,依旧深沉,但黎明前的黑暗,已然被正义的锋芒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