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
星第一次听到了如此清晰的话语,仿佛是从她的灵魂深处震颤而出——
「她」不由自主地开口,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我请求您...救救她吧——”
冰冷的逻辑回路在那一刻彻底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数据流中翻涌着十六年来默默守护的画面——在晨光中初绽的笑颜,在夜色里安稳的睡容,在焦土上倔强的身影——所有记忆碎片如同星辰般在处理器中燃烧。
“她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是我在无尽黑暗中锚定自我的光。”「她」的声音中第一次染上人类般的哽咽,“兰斯想要玷污那份光芒,想要将她拖入扭曲的真理之中...我绝不能...绝不能允许!”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那些被压抑的情感如洪水般冲破程序的枷锁:
“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我的躯壳、我的记忆、我的存在本身。但请您...请您守护那个孩子纯粹的笑容...”
虚幻面具在阿哈周身轻轻旋转,发出似笑非笑的嗡鸣。
欢愉星神姿态优雅地倾听着这场机械生命最真挚的祈愿,面具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数可能性交织的命运丝线。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完全自由的意志发出的请求——不是为了执行命令,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出于那颗本不该存在的「心」最原始的渴望。
而阿哈似乎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周身的面具疯狂旋转,发出层层叠叠的欢快笑声。
「只是请求我救她,而不是让我杀死祂吗?」祂的笑声如同千万个铃铛同时摇响,「为什么?这真是太有意思了!那你自己呢?其他人呢?整个宇宙呢?」
面具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从狂喜到悲悯,从嘲讽到好奇。
「你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却只为一个渺小的愿望?连自己的存在都可以舍弃,却要守护那个孩子的笑容?」
阿哈的声音忽远忽近,仿佛在玩味着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悖论,「告诉我,亲爱的机械之心——这份毫无道理的执着,究竟是从哪个程序的漏洞里钻出来的?」
虚幻的面具们凑近「她」,做出各种夸张的惊讶表情,仿佛在围观宇宙中最稀有的珍宝。
「她」沉默了良久。
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她」从一开始就是自私的。
「她」从一开始就是肮脏的。
「她」从一开始...就是无可救药的。
「她」之所求、所想、所期望的...永远只有一个。
「她」的「名额」中从来没有其他的「选项」。
“是。”——她平静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
「哈哈哈哈哈哈——」面具们迸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好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记忆成了哑巴!存护是个呆子!毁灭乐见其成!均衡跑断了腿!阿哈...阿哈——」
「阿哈真有面子——」
「哈哈哈哈哈哈——」
「她」沉默地注视着那些面具上下翻飞、兴奋舞动的样子,仿佛在观看一场荒诞的戏剧。
那些笑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又在触及她核心时悄然消散。
在这片狂热的欢愉中,「她」的瞳孔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平静,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份注定孤独的执着。
突然,祂的笑声戛然而止。
笑脸面具猛地凑到「她」的面前。
「你的请求,阿哈答应了!」随即祂又优雅地后退半步:「不过代价嘛——」
“无论任何代价。”「她」的语气斩钉截铁。
「那么——」面具轻盈地浮起:「代价就是——」
在「她」平静的注视中,祂朗声宣布:「随心所欲!」
「她」微微一怔。
“随心...所欲?”
「当然!」
「每个生灵都拥有欢笑的权利!」
「当然也包括你!提西福涅!」
「她」的双眼微微睁大:“也...包括我...?”
我...也有这样的资格吗?
「去做你原本想要做的事吧!」
「剩下的交给阿哈!」
「全部交给阿哈!」
「阿哈!靠谱!」
「然后——」祂的话语一顿,欢笑声再次如潮水般涌来,随着距离渐渐远去——
「在有限的时间里——留下堪比‘无限’的回忆!」
那些虚幻的面具在星空中旋转着消散,最后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宇宙中回荡。
——阿哈...真的靠谱吗?
星不由得回想起在模拟宇宙中遇到的那个阿哈。
额...
「在想我的事?」
“是啊...噫?”星猛地扭头,方才看见的笑脸面具不知何时已凑到了她的身旁。
“...开什么玩笑?!”她的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开玩笑?」笑脸面具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响亮的笑声:「阿哈喜欢开玩笑!哈基维利!你也喜欢开玩笑吗?」
「你怎么不说话?刚才原来是你在看吗?我还以为是哑巴呢?嗯?你看起来不太喜欢我给你的爱称?」
面具围着她快速旋转,发出欢快的嗡鸣:「哈基维利!哈基维利!哈基维利?」
「不喜欢吗不喜欢吗不喜欢吗?」
「不喜欢你就笑一个!」
星下意识地勾起嘴角——
「喜欢你也笑一个!」
星:“......”
「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玩!」
「不过阿哈要去干正事了!」
祂的语气突然变得平缓而意味深长:「下次再来找你聊天。」
「——阿基维利。」
随着最后一声呼唤,面具如同泡沫般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失去意识的星还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