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着孙大牛在危机四伏的雨林中穿行,速度大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林不烦和夜琉璃轮流在前开路,神识高度集中,既要避开潜藏的毒虫猛兽和天然陷阱,又要时刻警惕可能追来的黑鳞毒蜥或其他不速之客。
孙大牛躺在简易担架上,咬紧牙关,全力运转雷元功法,逼出体内顽固的蜥毒,修复受损的经脉骨骼,剧痛让他额头冷汗直流,却一声不吭。
所幸,夜琉璃感应的方向似乎没错。
越往东北,空气中的瘴气逐渐稀薄,水汽愈发充沛,隐约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地势也开始向下倾斜,林木间隙变大,光线明亮了许多。
“前面有河!”
走在最前的林不烦精神一振,透过枝叶缝隙,看到一条宽阔的河谷轮廓。
三人加快脚步,穿过最后一片茂密的蕨类丛,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浑浊湍急的大河横亘在前,河面宽达数十丈,水流汹涌,拍打着两岸嶙峋的黑色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河谷两侧是陡峭的悬崖,长满了滑腻的苔藓和顽强的灌木。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股……淡淡的腥甜气味,与寻常河水的气息截然不同。
“这水……颜色不对。”
夜琉璃蹙眉,指向河面。
河水并非清澈或土黄,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褐色,靠近岸边的浅水区,甚至隐隐发黑,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翻白肚的死鱼和水兽尸体,散发出的腥甜味正是源于此。
林不烦蹲下身,指尖凝聚一丝星辰之力,小心探入水中,顿时感到一股阴寒刺骨的侵蚀感,星力迅速消耗。
“水里有毒,或者说……被某种极强的阴性能量污染了。很像是……幽冥煞气稀释后的残留。”
他看向夜琉璃,两人心中同时一沉,难道此地也与幽冥有关?
孙大牛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吸了吸鼻子,瓮声道:
“他娘的,这味儿……看来这鬼地方也不太平。”
当务之急是寻找悟尘的线索和安全的落脚点。
夜琉璃闭目凝神,仔细感应着那丝微弱的佛力波动,片刻后,指向下游方向。
“在那边,距离不远,但……气息很微弱,断断续续,似乎被什么东西干扰或压制了。”
沿着河岸向下游艰难行进约莫三里地,前方出现一个急转弯,河道在此收窄,水流更加湍急。
岸边的乱石滩上,景象触目惊心!
只见滩涂上散落着大量战斗痕迹!
礁石被巨力劈碎,地面有焦黑的灼烧印记和腐蚀性的深坑,几具奇形怪状的水生妖兽尸体四分五裂,显然死去不久,伤口处残留着精纯的道法气息和另一种暴戾的水系妖力!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上,赫然插着一根断裂的浮尘!
正是悟尘随身法器之一!旁边,还散落着几片被撕裂的染血道袍碎片!
“是悟尘!”
孙大牛急道,想从担架上爬起来。
“别动!”
林不烦按住他,脸色凝重地上前检查。
浮尘断口参差不齐,是被巨力硬生生砸断的,道袍上的血迹呈暗红色,带着水腥气,并非悟尘本人的血,更像是妖兽的。
他拾起降魔杵,能感受到其中残存的、试图净化邪祟的道力。
“悟尘在这里与强大的水妖激战过,法器被毁,但似乎没有留下他的血迹,可能……突围了,或者被逼入了河中。”
“他应该还活着,但在躲避什么,或者被困住了。”
她指向河面。
“那股干扰佛力感应的源头,在河对岸,水底深处。”
河对岸?林不烦望向汹涌的暗褐色河水,心中忧虑更甚。
这河水诡异,水下情况不明,带着重伤的孙大牛,如何渡河?
更何况对岸可能隐藏着击伤悟尘的可怕存在。
“先找地方安顿,从长计议。”
林不烦沉声道。
当务之急是让孙大牛稳定伤势。
三人在距离河滩稍远的一处崖壁下,找到了一个浅洞,勉强可容身。
林不烦在洞口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和隐匿阵法。
夜琉璃则在外围撒上特制的驱虫药粉,她的幽冥之气对大部分毒虫有天然的威慑。
安置好孙大牛,林不烦和夜琉璃再次回到河滩,仔细搜寻更多线索。
“看这里。”
夜琉璃蹲在河边,指着水下不远处的一片河床。
那里隐约可见一道巨大的、被拖拽过的痕迹,通向河流下游的黑暗深处,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从水中爬上岸,又或者将猎物拖入了水中。
“还有这个。”
林不烦在痕迹附近,发现了一块半埋在淤泥里的、非金非木的黑色鳞片,有巴掌大小,边缘锋利,散发着浓烈的阴寒妖气和淡淡的幽冥煞气!
这鳞片的气息,与污染河水的能量同源!
“是那头水妖!”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明了。
击伤悟尘、污染河水、可能还藏身河中的,是一头被幽冥煞气侵蚀、发生异变的强大水妖!
其实力,恐怕远超黑鳞毒蜥。
夜幕降临,河谷中风声呜咽,河水咆哮,更添几分阴森。
洞内,篝火跳动,映照着三人凝重的面孔。
孙大牛经过调息,伤势稳定了些,但左臂依旧无法动弹,毒素也未完全清除。
他啃着干粮,闷声道:
“现在咋办?和尚肯定在河对岸,说不定正被那水怪堵在哪个角落里。这河邪门得很,俺老牛现在这样,游过去就是喂鱼。”
林不烦拨弄着火堆,沉吟道:
“硬闯不是办法。必须先弄清对岸的情况,特别是那水妖的巢穴和实力。我的星辰之力或许能一定程度上净化河水中的阴煞之气,但范围有限,支撑不了多久。”
“夜姑娘,你的幽冥之体可能更容易适应这种环境,但也要小心被更强的幽冥意志侵蚀。”
夜琉璃静静地看着火焰,忽然开口。
“我可以试试潜入水下,探查对岸。幽冥之气或许能骗过那水妖的感知。”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决绝。
“不行!太危险了!”
林不烦立刻反对。
“你伤势未愈,水下是它的主场,一旦被发现……”
“这是最快的方法。”
夜琉璃打断他,漆黑眼眸在火光下深不见底。
“悟尘可能等不了那么久。而且……”
她顿了顿。
“我对那幽冥煞气的源头,有种奇怪的感应……或许,能找到克制它的方法。”
林不烦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
他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星枢盘,逼出一点精血滴在盘上,盘面星光微亮。
“带上这个,关键时注入灵力,可激发一次星辰护盾,或许能挡下一击。若有危险,立刻退回,我们另想办法。”
夜琉璃看了看星枢盘,又看了看林不烦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微微怔了一下,默默接过,贴身收好。
“嗯。”
计划已定,夜琉璃需调息至最佳状态。
后半夜,月隐星稀,正是行动之时。
林不烦守在洞口,望着外面漆黑的河谷和汹涌的河水,心绪不宁。
孙大牛因伤痛和疲惫,已沉沉睡去,鼾声如雷。
洞内只剩下柴火噼啪的轻响。
“给。”
林不烦将水囊递给闭目调息的夜琉璃。
夜琉璃睁开眼,接过,喝了一小口。
“小心。”
林不烦低声道。
“知道。”
夜琉璃放下水囊,重新闭上眼。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
当最后一颗星辰也隐没在天际,最黑暗的时刻来临。
夜琉璃缓缓起身,周身幽冥之气内敛,如同融入阴影。
“我去了。”
话音未落,她已如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出山洞,没入漆黑的河水中,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林不烦走到河边,紧握双拳,神识最大程度散开,死死锁定夜琉璃入水的大致方位,心中祈祷。
这一次探查,关乎悟尘的生死,也关乎他们能否找到离开这片绝境的出路。
而夜琉璃独自潜入那充满未知凶险的幽冥水域,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